獨步全球!網購口罩系統72 小時上線幕後

獨家專訪陳其邁:台灣防疫成果絕非僥倖

口罩二.○政策上路前夕,《今周刊》獨家採訪幕後總操盤手、副閣揆陳其邁,他細數這個史上跨最多領域、動員最多人力的新政背後,其實是一場流行病學的縝密計算;台灣截至目前依然安好的防疫成果,可一點都不僥倖。


陳其邁說:「口罩購買片數的背後,是一場流行病學的模型計算。」

三月九日早上十一點整,行政院院長蘇貞昌一步跨進院內會議室,親自主持這場「 口罩實名制二. ○ 政策」的會議,拍板確定「網路下單,超商取貨」、獨步全球的口罩政策將在三月十二日正式啟動。

這場關鍵會議一路開到十二點半結束,包括副院長陳其邁、政務委員唐鳳, 到經濟部、財政部首長, 連同這次政策支援的民間業者全都與會, 大家繃緊神經, 但也信心滿滿,希望在全球疫情籠罩下,再為台灣創造更好的防護網。

上午蘇貞昌在行政院正式拍板,但艱鉅的挑戰此刻才正要開始,下午大隊人馬開拔來到位在台北南港的關貿網路公司,為這次的網路實名認證做最後的壓力測試。

緊接著一路到晚上, 還有一連串口罩二.○相關會議; 這個看似簡單的「 網購超取」的動作,背後從政策確立,到一連串跨部會的細節整合,每個介面的銜接都不能出錯, 也要留有餘裕, 以備隨時突發狀況發生,還要在時間壓力下一步步扣上、完成。

從政策下達到執行,《今周刊》採訪團隊一路緊追不捨,這一天,一直到晚上十點鐘,忙了一整天的陳其邁總算喘口氣, 坐下來, 與我們進行一場深夜的獨家訪談;他喝口水,「 網路下單是二月一開始就有的既定政策。」一開口就說明了台灣這場到目前為止、堪稱領先全球的防疫大戰,絕不是慌張的決策,而是一場縝密有序兼具專業的大計。

其中, 他兼具副閣揆、行政院資安長與流行病學專家三種角色(編按:陳其邁是台大公共衛生碩士),在忙了一整天的深夜十點多,還是詳細有耐性地向記者說明口罩計算的基礎,如何以流行病學的模型推估,讓執政團隊在不同時期、不同的口罩產量,做到最有效的防疫分配,台灣的口罩資源也從極其窘迫到擴充有成,讓民眾尚能安身在這場疫情肆虐中。

以下是他為第一人稱的獨家專訪內容:


要做到能網路下單, 要具備兩大關鍵條件,一個是口罩的產量上來了,穩定的日產能超過一千萬片,有足夠的子彈;另一個就是確定最重要的老年人覆蓋率到達一定比率,我們才放手去推網路。
這怎麼說? 其實背後是一場流行病學的模型估算。 我先說覆蓋率。過去一個月下來的大數據顯示,六十歲以上的購買口罩比率已經達到六成以上,相較年輕人的四成多,很明顯覆蓋率比較高,所以我們才推網路。

網路下單的目的, 除了讓沒時間或買不到口罩的年輕族群購買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其實是要讓他們不致因為自己輕微感染,卻把病毒帶回家傳染給阿公阿嬤成為重症。
擬定整套防疫大計
「一場流行病學縝密計算」


會這樣說, 是從流行病學的角度看;其實這次病毒傳染,主要攻擊都是老人家,年輕人就算被傳染也是輕症, 所以我們政策一開始就是從老人家下手,簡單說,思考邏輯就是「 如何把很有限的口罩,分配到老人家手上」。

一開始口罩日產量只有三百多萬片,扣掉先給醫療體系約二百萬片,每天給一般大眾只有一百多萬片,七天一共可以供給一千多萬片。所以我只能先鎖定約四分之一人口,大約就是五百萬人, 每周二片, 等於一周共需一千萬片。
大家也許抱怨在藥局排隊的都是老人家,其實這就是我們試算後鎖定的目標,這僅有的一周一千多萬片珍貴的口罩,我們希望能「罩」住最容易受感染的老年族群,先把第一層防護網罩起來。


3月9日中午,蘇貞昌(左2)在行政院內會議拍板,網路預購正式上路。

等到產量上來了, 我們沒有立刻增加每周的片數,還是維持七天二片,但在我們的模型上,已經變為「給一千萬人一周領二片」。我們在院內討論, 其他人也會問,為什麼你不給每個人多一點? 我說一個人多領一片,就會比較少人拿到。從流行病的角度,其實要增加「覆蓋率」,口罩的覆蓋率比一個人可以拿很多口罩重要。
我希望最終口罩覆蓋率能達到七成,就可以降低病毒的有效接觸。所以當產量上來,我們不是先給「五百萬人一周領四片」,而是要給「一千萬人一周領二片」。
因為在有限資源下, 口罩勉強可以省著用,例如外出、密閉空間, 又或者他本身咳嗽,有需要的時候才戴口罩。

等到產量更充足了, 我們才放寬「一千萬人一周領三片」,等於一周需要三千萬片,這時日產能已經有接近一千萬片,扣掉給醫療體系和特殊弱勢約四百萬片,一天有將近六百萬片給一般人透過藥局領取,等於一周有將近三千多萬片供給(編按:周日不生產),足堪負荷;這背後的計算其實是這樣。

網路開賣就是在「一千萬人一周領三片」的模型底下才展開, 我們的想法是, 年輕人不是一開始、口罩還很缺乏時被鎖定的目標,因為年輕人的感染率真的不高,而且都輕症,但我們害怕年輕人回家將病毒傳給老人家,老人家反而重症,這已經是間接了;所以當產量充足後,我們第二階段才透過網路賣給年輕人,希望斷了他們傳給老人家的感染路徑。

這一路下來, 從一開始日產三百多萬片,行政院請業者緊急加開六十條生產線, 後來再加開三十條,每條生產線日產能十萬片,一路到今天(三月九日)最新的產能是一千二百萬片,每天產能會有起伏,但幾乎已經可以穩定在每天一千萬片以上,是非常不容易的路,但一定要到這個產能基礎上,很多政策才能推動。
唐鳳是靈魂人物
李懷仁 簡宏偉都是背後功臣


但因為我們掌握產能開通的進度,許多政策可以提前部署,一千萬片以上可以網路開賣,是我們二月初一開始部署產線就有的既定政策,只是要到這時才能正式上路。

這中間,政務委員唐鳳當然是重要人物之一,我跟你講,他真的天才,例如技術上健保署與衛福部有個程式要嫁接,弄半天弄不好,他一看程式就知道怎麼弄。

這次從一開始健保署和移民署的資料整合,這在過去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口罩二.○還要再加上報稅系統、上網的手機要給序號,要有中華電信系統, 加上物流的超商系統,這些跨領域、部會的資料鏈結,最後抽到口罩(編按:若網路下單超量則用抽籤決定)由電信公司發簡訊通知等等,每個介面連接要順暢,唐鳳是關鍵人物,加上我的辦公室主任李懷仁做整個系統整合、行政院資安處處長簡宏偉確保資安、祕書長李孟諺要去溝通協調每個單位,我看他們整天一直開會,就是要確保做到滴水不漏,關鍵基礎設施要確保不能被駭客入侵。

經濟部當然也很重要,從一開始產線的布建,到現在二. ○的超商物流, 都是經濟部,有一天我印象很深刻, 部長沈榮津走進來開會,臉色青森森, 便當一口都沒吃,院長在講什麼, 我看他都沒聽進去,一問才知道,那天產量只有一百八十萬片,我看他整個人都快失魂了,當然這是剛開始啦。

但經濟部就這樣一路拚,超商物流, 你以為很簡單,現在每周要到三千萬片,光是分裝就要花費多少人力,現在網路下單分裝,會在物流公司裝好,再送到超商,但一樣是超商系統在做,大家都賠本配合,經濟部只能去磕頭拜託,再激勵士氣, 請大家防疫為先,為國家貢獻。

其他各部會,我就不多說了,太多無名英雄,希望這個獨步全球的政策,上路一切順利。

閱讀完整內容
今周刊第1212期

本文摘錄自‎

獨家專訪陳其邁:台灣防疫成果絕非僥倖

今周刊

2020/第12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