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空空、溼軟黏稠,他們為何仍如此迷人?

▲太平洋海蕁麻在夜間下潛休息,白天則浮上海面攝食浮游生物。在海洋的諸多膠質動物之中,牠們是所謂的「真水母」,我們最有可能在海灘上遇到的水母在分類學上就屬於這個綱。
Chrysaora fuscescens 直徑:20公分

▲水母體(鐘狀體水母)有一種矛盾的特質:外貌纖弱卻又隱含威脅,花笠水母就是非常好的例子。這種水母通常靜靜躺在海底,揮舞著五顏六色的觸手吸引魚兒,將牠們螫傷後再吃掉。Olindias formosus
鐘狀體直徑:10公分

除特別說明者外,所有的水母都是在日本鶴岡市加茂水族館的全旋缸(一種前、後兩面都呈扁平狀的圓柱形魚缸)中拍攝。

▲會吃口冠水母的主要是亞洲人, 做成如「涼拌海蜇」等菜餚。瀕危的革龜也以口冠水母為食。口冠水母和其他水母一樣,都是靠收縮鐘狀體來游泳,而牠們鐘狀體的肌肉相對更發達。照片中這些口冠水母的年紀已經有點大了,鐘狀體有些塌陷。漁船現在也會在美洲沿海捕撈口冠水母。Stomolophus meleagris直徑:7公分

分布範圍遍及全球淺海灣的海月水母,看起來像個子嬌小而不太友善的幽靈。

牠們的鐘狀體是透明的, 邊緣的觸手顏色淺淡,而牠們搏動時,周圍的水似乎活了起來。在巴爾的摩國家水族館,每當遊客受邀觸摸海月水母時,他們一開始的反應往往是恐懼。經確保海月水母不會傷人以後,他們才會捲起袖子,猶豫地把手伸進水池裡。

「牠們黏糊糊的!」我聽到一名男孩尖聲叫著。

「牠們好酷!」有個女孩大聲地說。

「我覺得牠們著實讓人著迷。」該館負責照管水母的助理研究員珍妮.楊森告訴我:「牠們沒有腦,卻能夠一代代生存下來,繁衍旺盛。」

可怕、黏糊、酷炫、無腦、迷人――水母綜合了所有這些特點,而且遠不只如此。從身體構造來看,牠們是相對簡單的動物;牠們不只沒有腦,也沒有血液和骨骼,身上只有基本的感覺器官。水母的英文是「jelly-¬sh」,儘管如此,牠們並不是魚。事實上,水母在分類學上無法分類成單一群體。

許多被籠統歸類成水母的動物,牠們之間的親緣關係其實就跟馬蠅和馬一樣,並不密切。牠們不但在動物系譜樹裡占據不同的分支,也生活在不同的棲地裡:有些喜歡海洋表面,有些喜歡深海,少數偏好淡水。這些動物的共同點,是牠們都趨同演化出類似且成功的漂浮式生命策略:牠們都有膠質狀的身體。

可以想見,由於水母的演化史各異,牠們也呈現出形形色色的外形、大小和行為。在繁殖方面,牠們可以說是地球上最多才多藝的生物。水母可以行有性生殖與無性生殖;按物種不同,有的可以一分為二變出另外一個自己、有的會在水裡產下精子或卵子,有的能透過稱為斷裂生殖的過程,釋放出許多微小的、雪花狀的無性繁殖系。最令人驚訝的是,有些水母似乎在死後還可以繁殖。

有「永生」水母之稱的燈塔水母,看起來就像是毛茸茸的迷你頂針,生活在地中海與日本沿海。這種水母可以逆轉老化過程,因此不會死亡,反而能返老還童,回到幼體期,重新開始生命週期。這就好比一隻青蛙重新變成蝌蚪,或是蝴蝶重新回到毛毛蟲的階段。科學家將這種堪稱奇蹟的過程稱為「轉分化」。


海月水母與包括獅鬃水母與海蕁麻在內的近親,都屬於真水母。牠們都是被分類為缽水母綱的動物,和珊瑚一樣同屬刺絲胞動物門。成熟的真水母外觀看來像是倒過來的盤子或是鼓起來的降落傘。牠們藉由收縮鐘狀體上的肌肉在水中推進,觸手上的刺絲胞可以將微小帶刺的管子射向漂浮的獵物。要將食物捲入口中時,牠們會使用彩帶狀的附器(口腕)。有幾種水母的口腕上就有嘴。

令人聞風喪膽的僧帽水母(又稱為葡萄牙戰艦)也和珊瑚有親緣關係,但屬於另一個不同的子群:管水母。管水母有著特殊的集體生活形式。看起來只有一隻的僧帽水母,其實是從同一個胚胎發展而來的群體。這個胚胎並不只是愈長愈大,而是長出新的「身體」,每個身體都扮演不同的功能,例如有些會發展成觸手,有些則成為生殖器官。

此外還有櫛水母,由於牠們實在太古怪了,所以自成一門。牠們名字中的「櫛」,來自牠們用來游泳、一排排像梳子的櫛板,這類動物往往體積小巧,非常脆弱,因此難以研究。櫛水母有各式各樣怪異的體形:有些呈扁平緞帶狀,有些看起來像口袋或小皇冠。大部分櫛水母都會用一種黏液來捕捉獵物。蒙特利灣水族館研究所資深科學家史蒂夫.哈達克表示:「牠們的觸手裡面埋著一種類似爆炸黏膠包的東西。」

▲幼體階段的真水母和牠們的親戚珊瑚一樣無趣,是附著在岩石上的水螅體。牠們以斷裂生殖進行無性生殖,釋出雪片般的微小無性繁殖系。這些繁殖系會漂浮出去,長出觸手,成為我們熟知、有時又深感討厭的水母體。牠們繼而在海中漂浮進行有性生殖,未來的水螅幼體隨之如落雨般沉到海底。整體來看倒也不是那麼無趣。照片中是常見的海月水母的水螅體。
Aurelia coerulea雪片狀繁殖系直徑:3公釐。

近幾十年來,世界上有些地方的水母族群激增。1980年代,俗稱海胡桃的淡海櫛水母(Mnemiopsis leidyi)出現在黑海。這種原生在大西洋西部的櫛水母,可能是被船艦的壓艙水運到黑海水域後排出。淡海櫛水母在黑海大量繁殖,至1989年的密度已經高達每立方公尺海水有400隻個體。當地的魚類無法與淡海櫛水母爭奪食物(淡海櫛水母每天會吃掉體重十倍的食物),許多魚兒也成為櫛水母的食物。結果就是,當地漁業崩潰了。

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成群的水母對泳客造成威脅,也堵塞了漁網。2006年,義大利與西班牙因為夜光游水母大量出現而關閉海灘;2013年,瑞典的一座核電廠因為海月水母堵住進水管而暫時關閉。

這類情況造成媒體上大量出現水母正接管海洋的報導。

然而科學家表示,實際狀況比這些頭條新聞所言還更複雜。水母的族群數量本來就有自然波動,而大眾往往只注意到週期中大量繁衍的時期。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海洋動物學家盧卡斯.布羅茲表示:「水母突然大量增生會成為頭條新聞,不過沒有大量增生時,根本也沒有人想報導。」世界上有幾個地區的研究人員都指出,他們碰到的水母物種變少了。

另一方面,如果人類與水母之間愈來愈常發生不愉快的相遇,那是因為水母接管了海洋,還是人類接管了海洋?

「我們在任何時候與水母的不愉快遭遇,都是因為人類入侵了海洋,」哈達克表示:「我們才是侵入牠們棲地的人。」水母只是做著牠們數億年來一代代一直在做的事情:在水裡靜靜地、無腦地脈動著,若是用對的眼光看牠們,還能看出那姿態美妙非凡…閱讀完整內容

國家地理雜誌10月號/2018年第2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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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空空、溼軟黏稠,他們為何還如此迷人?

國家地理雜誌

2018/10月號第2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