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良儒

第四階段美中晶片戰爭，正式開打！今年光棍節前一天，外媒披露，美國政府要求台積電，停止為中國的晶片設計公司代工七奈米晶片；兩天後，傳出同一份禁令，美方也要三星、英特爾等業者，須同步遵守。

消息一出，台積電在短短三個交易日，股價從原本的歷史高點，向下修正五％，蒸發逾新台幣一兆元、相當於一個廣達的市值。巧合的是，兩年前差不多的時間點，台積電也因美方禁令，使股價出現顯著修正。

回顧第一階段的晶片戰爭（見下表），當時是川普執政，美方策略為「單點打擊」，採實體清單方式，逐一針對如華為、中芯等中國企業，祭出不准晶圓代工廠為其生產晶片的出口禁令。

從個別企業打到半導體業
全面防堵中國奪先進AI晶片

兩年前的十月，是美國向中國發動晶片戰爭的第二階段，接棒總統的拜登，其策略思維轉變為「全面防堵」，因此讓美國將打擊面從「點」擴及到「面」。當時，美國商務部出具一份一百三十九頁的公文，祭出：擋設備、阻人才、禁AI晶片等三大「招式」。

這些招，意味著「任何」中國的晶圓代工廠，都無法取得先進製程的設備機台，當時，美方還清楚定義先進製程為：十六奈米以下邏輯晶片、十八奈米以下隨取記憶體（DRAM）、一百二十八層以上快閃記憶體（NAND）。

這道禁令，一手，阻斷了中國晶圓代工廠追逐先進製程的「夢」；另一手，卻也衝擊由美商應材、荷商艾司摩爾（ASML）為首的全球五大設備廠。以艾司摩爾為例，這代表它一台動輒六十億元的極紫外光曝光機（EUV），將再也無法賣到中國。

除此之外，包括輝達與超微的四款AI晶片，如A100與H100，也被列入禁運清單，因此也連帶衝擊這兩家晶片商的晶圓代工廠——台積電。

去年，晶片戰爭邁向第三階段，其中，設備的禁令升級到成熟製程機台，像艾司摩爾的浸沒式DUV曝光機；而AI晶片的禁令也升級，美方連輝達為中國特製、俗稱「閹割版」的降規晶片：A800與H800，也劃入禁運清單。

此外，美國商務部更「加碼」提出一份四十六國的清單，要求輝達與超微，不准出口AI晶片到這些國家。業界當時解讀是，「美國在堵住中國『繞道國際』這個洞，防止陸商到中國友好的國家，設境外公司買晶片、建AI資料中心。」

第四階段的晶片戰爭，與幾週前，一個跟台積電相關的事件，有直接關係。

一個「白手套」事件觸發
美堅決將中國AI扼殺在搖籃

今年十月下旬，北美研究機構TechInsights，在拆解華為的AI晶片「昇騰910B」時發現，該晶片竟是使用台積電的七奈米製程；後續，更引發華為可能透過中國IC設計公司算能科技，向台積電下單的「白手套」疑雲。

也因此，在第四階段，美方全面防堵的對象，便從中國的晶圓代工廠，進一步延伸到IC設計公司。據悉，只要是由陸商設計，裸晶尺寸超過三百平方公釐、採七奈米製程以下的晶片，都不准台積電、三星、英特爾為其代工生產。

「這個動作，反映美國對於AI技術發展的高度警戒，擴大對中國的管制，將防堵中國透過商用AI晶片、轉用軍事用途的可能。」IDC資深研究經理曾冠瑋指出。

只是，最新禁令曝光後，外資圈紛紛出具報告，估算該事件對台積電的影響。但，各方看法卻很分歧，有法人認為，失去這些AI晶片設計公司，只會影響台積電一％營收，卻也有機構認為，影響將超過一○％。

從台積電去年營收來看，一％與一○％，就是兩百億元與兩千億元的巨大差距。究竟，美國這次的最新出招，真的會重創晶圓代工龍頭嗎？

超過五名分析師向商周表示，禁令對台積電的影響，約是營收三％、換算絕對金額約九百億元以內。微驅科技總經理吳金榮說，雖然中國市場對台積電的營收占比約一五％，但，七奈米的中國客戶約三％，且未來不是所有人都被禁止。

那麼，依美方標準，到底哪些中國公司將被「斷糧」呢？以賽亞調研資深分析師韓文堯指出，包括算能、阿里巴巴旗下的平頭哥、中興微電子、燧原、沐曦，這些在台積電投片AI與繪圖處理器（GPU）晶片的中國公司，十一月底後，恐將無法取得七奈米晶片。

不過，像台積電最大中國客戶、挖礦晶片商比特大陸，與明年即將投產自研手機晶片的小米，則因為其設計的晶片尺寸，都沒有超過三百平方釐米，所以未來仍可委由台積電，代工製造它們的三奈米晶片。

也就是說，這次「七奈米風暴」，美國的狙擊準星，就是中國的AI與GPU設計公司，舉凡是算能、平頭哥，這些聚焦資料中心的AI晶片公司，又或是燧原、沐曦等新創公司，這些「中國的輝達們」，都將被一竿子打翻。

防堵不留漏洞，三星也遭殃
英特爾營運恐再添新隱憂

像成立六年的燧原，創辦人趙立東就曾旅美二十多年，並在輝達的最大對手——超微工作七年，做到工程部資深總監。

有趣的是，趙立東在大學時，就讀的是被譽為中國晶片「夢之班」：清華大學無線通訊系八十五級EE85班，與紫光前董事長趙偉國、韋爾半導體創辦人虞仁榮、兆易創新創辦人舒清明，都是同學。

只是，如果說這次禁令台積電是輕傷，那受重傷的，將可能會是三星。

「三星的七奈米（製程以下）中國客戶，比例明顯高於台積電，」一名外資分析師指出，三星該製程的第一大客戶，就是三星自家設計的晶片，占比接近五成，「第二大就是中國客戶，占比約三成，美國客戶只占它不到兩成。」

該分析師表示，「尤其，去年三星的大客戶高通轉單到台積電後，中國晶片設計公司，像是騰訊、百度、抖音，一直都是它填補產能的關鍵客戶群。」

而今，美方一紙禁令，將讓三星這塊占比達三成的客戶，瞬間蒸發。據韓國交易所資料，三星的股價也在禁令傳出後，至多下跌逾一二％。

「這是一個平等的局面，未來大家都不能吃這塊市場，即便是台積電的競爭對手，也不會因此得利。」台經院產經資料庫總監劉佩真說。

甚至，有超過三名業內人士向我們形容，未來的三星，恐將「英特爾化」，也就是，該公司的晶圓代工部門，最大的客戶，「就是自己」公司的晶片設計部門。

半導體顧問商JL諮詢董事長陳逸萍說，晶圓代工廠的良率要穩定，關鍵就在於客戶是否夠多元？因為，每顆晶片的設計都不同，所以當代工廠的客戶越多，就能透過製造不同晶片的過程，方方面面檢視自家製程缺點、進而改進。

「但如果一家晶圓廠只生產自己的晶片，它會看不到盲點，很難發現自己的製程設計，哪裡有問題、哪裡可以更好？」她指出。

同樣的衝擊，也將發生在英特爾身上，不少人認為，美方最新禁令，恐將讓這家亟力衝刺晶圓代工業務、近期陷入鉅額虧損的業者，營運再蒙上新隱憂，因為，今年已有至少三家中國企業，透過世芯、智原，欲在英特爾18A廠投片。

未來，美國這套傷人七分、損己三分的「七傷拳」，能否繼續延續？地緣政治將是否持續影響台積電？明年一月川普回歸白宮，世界很快就會知道答案。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