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美警 讓全美陷入動盪

執法者按膚色辦案製造對立,兩黨為選舉操作民粹

佛洛伊德之死再次掀起「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怒潮,爆發大規模的示威暴動。其實這次官方反應算迅速:四警立即被解職,很快就提出謀殺起訴。事件變得如此嚴重,除了不少黑人所言「受夠了」,還有特殊的社會、政治原因,即疫情、選舉和國際因素。

◎黎蝸藤


▲佛洛伊德遭警察以「跪頸」方式壓制致死,引爆全美示威暴動。翻攝自YouTube

美國非裔民眾佛洛伊德(George Floyd)被警察殺害事件掀起怒潮,全美各地出現大規模示威,還有搶掠和暴動。美國政府應對不當引發政治危機,也影響了劇變中的國際格局。

人人可持槍令警養成暴力執法傳統

佛洛伊德之死深刻地反映了美國幾個深層次的社會問題。

首先,佛洛伊德被殺害的直接原因是警察暴力。為了對付一個神志不清、已戴上手銬、此前表現合作的「嫌犯」,居然出動三個警察壓制。被指控二級謀殺的警察沙文(Derek Chauvin)更用「跪頸」這種致命方式,就算佛洛伊德多次聲稱「無法呼吸」也不為所動。其深層次原因之一,正是警察評估面對嫌犯的風險時,習慣性地先以「最具危險性」的假設為出發點。

在美國的常識是:在警察執法現場千萬不要和警察作對,警察要你做什麼就跟著做,否則警察會毫不猶豫地掏槍射擊。美警射擊不會像香港警察那樣先對準手腳,更不會先鳴槍示警,而是直接打軀幹要害(因為面積大容易射中)。警察是否用槍,通常根據其主觀判斷,即警察覺得有危險就可以用,法官通常會採納警察的主觀判斷。

美國對警察開槍寬容的重要原因,是《憲法》第二修正案規定美國人有持槍權。在一些地方槍枝普及到幾乎人人有槍,為了防止警察被殺,也只得把每個嫌疑人都假定為持槍兇徒,允許警察先發制人地用槍。美國槍枝犯案全球第一,警察開槍也全球第一,這成為一個死結。

這也令美警養成暴力執法傳統。除了使用槍枝外,其他警具同樣威力甚大。比如電槍(taser),因其對人體的損害嚴重,在香港和台灣都不能使用,但在美國是做為「武力程度較低」的警具,被常規使用。對手無寸鐵的婦女用電槍很常見。

黑人地位在美國出現兩極化現象

佛洛依德雖不是被警察槍殺,但在示威中被提起的其他黑人被殺案件,大都與警察濫用槍枝有關。佛洛伊德的死顯然也是這種暴力執法傳統的衍生品。

其次是種族歧視。針對黑人的系統性種族歧視,在上世紀六○年代的民權運動後才逐漸減弱。從上世紀七○年代開始,美國左派提倡平權、反種族歧視及政治正確,逐步提升黑人地位。但直至現在,黑人整體的經濟水平和社會地位,還是所有主要種族中最低的。黑人地位更出現兩極化現象:一方面,少數黑人菁英取得巨大成就,包括歐巴馬(Barack Obama)當選美國總統,各種黑人娛樂、體育明星名利雙收;另一方面,絕大部分的基層黑人還居住在市中心貧民區,掙取微薄工資,依賴政府福利為生。
社會對黑人的種族歧視中,又以警察部門最嚴重,這是引發歷次暴動的直接原因。在警察部門中有種族臉譜化(racial profiling)的文化,允許警察根據膚色採取不同措施。比如一個在大街上閒逛的人,如果是白人,警察可能不理;要是黑人,警察通常會多留心或截停。截停疑犯時,如果是白人,警察可能禮貌地叫他停下;但若是黑人,可能就直接掏槍喝令。

統計學理論支持執法種族臉譜化

種族臉譜化在一些地方是合法的,一些地方不合法卻是潛規則。它之所以被很多人指責卻長期存在,關鍵原因是種族臉譜化不能說全無道理。有人用統計學來合理化對犯罪的預期:如果犯罪統計中五○%罪犯都是黑人,那麼在相同情況下,黑人的危險性確實可能更大。這叫貝葉斯統計(Bayesian Statistics)。

正是這種執法上的種族臉譜化,令黑人不成比例地成為警暴受害者。假設佛洛伊德是個白人,他相當可能會避免一死。種族臉譜化也令黑人犯罪率在統計上高於實際比例,因黑人犯罪更多地被注意和統計,進一步支持種族臉譜化的統計學理論基礎。

第三,警察暴力問題難以解決還有體制上的因素。二○一六年美國掀起「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運動。兩黨在這個問題上立場迥異,民主黨站在支持運動的一方,川普(Donald Trump)和共和黨則以「人人的命都是命」(All Lives Matter)回敬。共和黨對警察的支持得到警察的歡心,無疑加劇警察針對黑人的暴力氛圍。

但平心而論,即使民主黨上台也無法改變這個問題。民主黨主政地區,針對黑人的警暴,並不比共和黨主政的地區要少。這次佛洛伊德事件的發生地,無論是明尼蘇達州還是明尼亞波利斯市,都是民主黨執政。

有人用民選政府目光短淺,只在乎自己任期的政績,解釋為什麼即使支持黑人民權的民主黨,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但在明尼亞波利斯,民主黨主政已幾十年,顯然任期短也不是很好的理由。

真實原因是,警察部門是典型的「深層國家」(Deep State)。美國行聯邦制,各州有自己的警察體系,不但沒有「全國一盤棋」,連「全州一盤棋」也沒有:在各州沒有統一的警察機構。警察政出多門,各縣市都有自己的警察部門,通常直屬地方政府,彼此間沒有上下級關係,各地警察部門都是自成體系的小團體。這種結構很難打破。

疫情也是導致暴動的因素之一

警察有很強的世襲性,一家幾代都是警察的情況並不罕見(和消防部門類似),警察內部又強調紀律、服從和同袍之義,又有警察公會串聯,容易抱團形成認同上的共同體。有的警察部門領導人由選舉產生,但候選人都是從警察內部產生,熱心的投票者也都是警察;有的警察部門領導人由地方政府任命,但人選也大多從警察內部選拔。

地方政府對警察部門最有影響力的管理方式只有撥款, 如這次拜登(Joe Biden)提出施加壓力就是不撥款(defund)。姑且不說不撥款不可行(會被警察公會起訴違憲),靠減少撥款也很難動搖警察部門長年累月積聚下來的傳統。

佛洛伊德之死再次掀起「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怒潮,還爆發大規模的示威暴動。其實較以往同類事件,這次明市反應算迅速:四警立即被解職,很快就提出謀殺起訴。事件變得如此嚴重,除了不少黑人所言「受夠了」(Enough is enough),還有特殊的社會、政治原因,即疫情、選舉和國際因素。

疫情導致美國全國停擺,民眾被限制外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停擺導致大規模失業,很多人「手停口停」,個人財務陷入困境;疫情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基礎行業的基層藍領(不能遠程上班)要冒感染的危險上班;而在城市中心聚集居住的基層人員(以黑人居多),其擁擠的居住環境和交通環境,令他們成為疫情的最大受害群體。他們買不起醫療保險,也沒有錢醫治。這些不滿都是爆發暴動的因素。


▲疫情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基層人員受害最大,這些不滿都是爆發暴動的因素。美聯社

美國司法部:有外國勢力介入

在選舉年,川普為連任,和四年前一樣打分裂牌,要樹立「維護安全秩序」的強人形象,他不但沒有安撫降溫,反而火上加油。而民主黨方面,為在全國激起反川浪潮,也不惜讓子彈飛,拜登遲遲不出來呼籲民眾克制。兩黨把國家穩定放在政黨政治之後,令人失望。

最後,國際形勢波譎雲詭,正如美國司法部所言,「外國勢力」的干預也是重要的因素。從美國的口說出來有點諷刺,但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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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聞17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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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聞

2020/第17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