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危險的書解禁,讀者學到什麼教訓?

二次大戰結束後頭一遭,2016年1月,德國當代史學會(Institutefor Contemporary History)宣布,將發行希特勒(Adolf Hitler)自傳《我的奮鬥》(Mein Kampf )「評述版」(critical edition)。之後在德國《鏡》(Der Spiegel )雜誌暢銷排行榜非小說類最佳暢銷書榜單上蟬聯達35周。今年1月的出版回顧,新版《我的奮鬥》總計銷售八萬五千冊,列名一六年暢銷書。
新新聞

書中預告屠殺猶太人

當代史學會對它的熱賣「有些驚訝」,原來第一刷只打算印四千冊,但出書消息甫公布,就收到一萬五千筆預約,《我的奮鬥》已印到第五版,熱潮猶未退,現正趕印第六版。而在網路發達的現在,比起線上傳閱,紙本銷售只是九牛一毛。

二次戰後,近1200萬冊的原始版《我的奮鬥》幾全遭銷毀,僅數千本倖存。同盟國將《我的奮鬥》版權交給德國南部的巴伐利亞省,七十年來,省當局基於對納粹受害者的尊敬,及避免引起仇恨對立,始終拒絕再版,一直到一五年底版權到期。

會被列為「禁書」,是因為希特勒建立「第三帝國」(The Third Reich),一九三九年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屠殺六百萬猶太人,荼毒全歐整整四年。後來發現,原來這一切早在十五年前出版的這本傳記中預告了。

一九二五到二六年,《我的奮鬥》第一、二卷先後出版,主要論點就是對抗「猶太危機」。他認為猶太人陰謀統治全世界,而對付他們的方法包括「集體遷徙」、「在戰爭之初將國內上萬腐敗的猶太人送進毒氣室,把空間讓出來給德國工人與專業人士」。希特勒的「優生育種」也在計畫中:要淘汰「弱者」,支持「純種」的「強者」;書中對議會政治也深惡痛絕,等同預告法西斯德國的出現。


第三帝國最後「遺骸」

一九三三年希特勒出任總理前,精簡大眾版《我的奮鬥》已發行近三十萬冊,上任後銷量扶搖直上,後來更取代《聖經》,成為政府致贈新婚夫婦的禮物,還禁止當做二手書出售。二戰結束,德國及人類社會付出慘痛代價,才驀然醒悟,原來希特勒所做所為,只是遂行他在自傳中展現的意志。它也被公認為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書之一」。

德國司法部一直到現在仍堅持,出版或散布原版《我的奮鬥》是非法行為,這次的再版不違法,因為它不是原始版。

就學術立場看,這回《我的奮鬥》的出版是件值得鼓勵、甚至是「應做」之事。這次出版的不是原始版或大眾版,也非審查後的刪節版,而是包括校正、歷史背景、對論等共3700個注釋的「評述版」,更以長篇序文細述書的由來,以及希望讀者如何閱讀及看待這本書。


被列禁書反引人想偷窺

德國當代史學會副主任布烈希肯(Magnus Brechtken)接受美國CNN訪問時說,許多購買者正是第三帝國的研究者,或是對那段歷史有興趣的讀者。負責出版計畫的歷史學者哈特曼(ChristianHartmann)說,它不只是資料,也是第三帝國最後的少許幾個「遺骸」之一,是時候該出土了。

就大眾而言,此書解禁也不是壞事。書評家認為,被列禁書反而蒙上一層神祕的薄紗,引人起偷窺之欲。何況《我的奮鬥》從來沒真正禁過,人們還是可以透過各種管道取得,有這樣一本評述本,正可「以正視聽」。

布烈希肯說他一點都不擔心這本書會鼓舞右翼人士,書的目的是揭發希特勒的「謊言與邪惡的長篇大論」,他笑說:「這本書正是將希特勒給解構了,他們應該不太歡迎它的面世。」英國《衛報》(The Guardian)也這樣認為,它稱:這是一本「老的壞書」之「新的好版本」。

不過好書也有被誤用的風險。歷史學界早已論證,博學的希特勒採擷各家學說,成就他獨一無二的統治理論。達爾文(Charles Darwin)的物種起源論成為適者生存的社會進化論,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的超人哲學被拿來為「強」凌「弱」合理化,連優生學也不再只是婚前健康檢查。而達爾文或尼采豈有錯?

書本尚可被注釋再出版,其他納粹相關的事物又應如何處理?學界認知,現代政治宣傳的始祖就是納粹德國,手式、口號、標幟,甚至閱兵大典皆然,於是所有與納粹有關的事物,全成為「禁忌」。當六百萬猶太人有計畫地被「種族滅絕」,全世界同意這種禁制。

網站Travel Taboo(旅遊禁忌)羅列了在德國「不可做」的事項前,先以斜體字忠告遊客「使用向納粹致敬的手勢、呼喊希特勒萬歲,或出示納粹標章及其他第三帝國的符號,都是違法的行為」,之後在「不可做」表單中再重複上述行為,並加上「不管在任何情況下絕對不可」字眼。


保守與極右的模糊界線

以反歐元起家、愈見右傾的德國另類選擇黨(AdD),於一六年反移民浪潮中,在地方選舉中大有斬獲。黨的發言人佩特里(Frauke Petry)接受訪問時說,應該為納粹時代的某些用語「平反」。此語在政界引起譁然,說她是「試圖模糊保守與極右的界線」。

另類選擇黨集會中的男性,幾乎就是希特勒所標榜「純亞利安種」翻版。而在大西洋另一端,川普(Donald Trump)當選後的右翼社團年度集會,一個個剃光後腦勺的小平頭,還加碼演出高舉右手,以向希特勒致敬的方式高呼「川普萬歲」。

「故意」的管不了,「無知」的無從管。史學家黑格爾(G. W. F. Hegel)說,人類從來不能從歷史得到教訓··· 閱讀更多
新新聞

本文摘錄自‎

世上最危險的書解禁,讀者學到什麼教訓?‎

新新聞

2017/1月 第155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