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高的天才──高畑勳

LEGENDS OF ANIMATION

人人心中都有一部吉卜力，陪伴著我們成長與茁壯，而談到當中的代表性人物，觀眾們肯定最先想到動畫大師宮崎駿，以及為無數精美作品注入音樂生命、插上夢想翅膀的久石讓。不過要論誰是吉卜力的「定海神針」，那麼或許就連宮老也得退讓三分，他是吉卜力的基石與靈魂人物，也是宮崎駿的前輩，更是最偉大的動畫導演──他是動畫巨匠，高畑勳。

Text by Tony Kao Images: courtesy of 甲上娛樂

高畑勳比宮崎駿年長6歲，大學畢業後便加入了東映動畫並與宮崎駿相識，從此展開合作。1985年，在高畑勳的提議下，高、宮二人連同製片人鈴木敏夫，共同成立了吉卜力工作室，吉卜力三駕馬車就此橫空出世，自此開啟了日本動畫的嶄新時代。

各領風騷

相較於宮崎駿的天馬行空與神奇瑰麗，高畑勳的作品常自然深刻地講述日常生活，既平實又細膩，以洞悉人間冷暖的客觀視角，處處保持著理性，甚或帶點冷淡。高畑勳喜歡讓觀眾與主角保持一定距離，認為過度貼合主人公，便會失去從外部觀察的角度與判斷力。如果宮崎駿是熱情奔放的太陽，那麼高畑勳便是高掛的一輪明月，默默地映照著大地，貌似清冷，卻又讓人感受到絲絲溫存。

極致的匠人精神

高畑勳的作品著重寫實的描繪，對於片中的每一幅畫面都極其較真，考究到近乎瘋狂的程度。在《螢火蟲之墓》中，為了忠實還原B-29轟炸機飛行的方向，高畑勳特地前往神戶調閱史料，確保動畫與實際空襲一致；為了繪製《兒時的點點滴滴》裡農家製作紅花的片段，高畑勳則親自去鄉下采風，不但親訪多戶農家，還錄影記錄並做了徹底研究，最後譜寫出一本詳盡的紅花製作手冊。就算在片中只是一閃而過，觀眾根本沒注意到的微小鏡頭，高畑勳也是全力以赴，要求百分百的準確與自然，不論是當地人吃的麵包、嬰兒的爬行姿勢、鳳梨的切法⋯⋯高畑勳都極其專注、費盡了苦心。

追求完美的代價

相較於宮崎駿的雷厲風行（《風起》的海報只花五秒就決定了），高畑勳卻是重度的拖延症患者，也從沒準時交稿過，宮崎駿不但多次為此爭吵，還稱他為「樹懶的子孫」。製作人鈴木也曾在受訪時表示：「除了我以外，世上沒有任何製作人願意持續幫高畑先生做作品。」

在對藝術絕不妥協的態度下，高畑勳製作的進度時常大幅落後。宮崎駿在回憶兩人首次合作《太陽王子霍爾斯的大冒險》時表示：「原本一年就該完成的作品，卻一拖再拖，等到影片完成時，我都已經結婚生子，兒子都滿周歲了」；而在首次公映《螢火蟲之墓》時，更發生兩處畫面未完工，呈現一片空白的離譜情況。長久以來的龜速創作，讓高畑勳執導的片子不斷加高成本，最後成為了一部部票房毒藥，吉卜力更一度陷入倒閉邊緣，不過事後這些成品都在在證明，所有的等待與堅持都是值得的。

忠於圓滿、止於至善

於7月8日全台上映的高畑勳影展，將回顧高畑勳最經典的六部作品，包含了「最多人不敢看第二次的電影」《螢火蟲之墓》、溫柔追憶情懷的治癒小品《兒時的點點滴滴》、反思工業文明踐踏自然的生態寓言《平成狸合戰》等。

當中更包含筆者最喜歡，高畑勳獨一無二的全手繪之作《輝耀姬物語》。為了描繪這個家喻戶曉的民間傳說，高畑勳選用水墨畫風格，捨棄了能反覆塗抹的廣告顏料，使用出錯後無法修正的透明水彩，同時採用先期配音的方式，使人物面部表情更加貼合。

讓人驚嘆的是，高畑勳更拋棄業界常用，先把角色和背景分開繪製再合併的方法，而是讓兩者在同一張圖上作畫，大大增加了工作量。全片情緒濃烈、線條簡單，蘊藏著巨大的生命力，一筆一畫好像有靈魂似的，既鬆弛又充滿張力，像是輝耀姬從宴會逃走的片段中，觀眾便能充分感受到公主內心的迷失與狂躁。最後整部動畫耗時八年，畫稿50萬份，「如願」登上吉卜力動畫賠錢榜榜首。宮崎駿曾憤憤不平的表示：「根本不該這樣做動畫。」但每當回顧成品時，宮老也佩服不已，感嘆道：「這部作品就是日本動畫的未來」。

▲《輝耀姬物語》是高畑勳的封關之作，也凝聚了他一生的精華。

宮崎駿的左右手，知名動畫導演宮地昌幸曾在受訪時指出：「日本動畫在海外受盡吹捧，全球已習慣模式化的故事與臉譜化的日式畫風，然而高畑監督卻敢在這種環境中做出《輝耀姬物語》。這樣的創舉拯救了無數的日本動畫師，為他們帶來了光明與表現的自由。」

高畑勳是個充滿矛盾的藝術家，他讓團隊頭痛、投資人反對、更受盡了同行的嘲笑，但或許唯有經歷過時間的考驗和歲月的洗禮後，我們才會發現，原來他耗盡心血製作的作品才是永恆的經典，在暗夜裡閃爍著溫暖的微光。

「高畑勳影展」將於7月8日起全台威秀影城獨家上映；「高畑勳個展」即日起展出至9月25日，展覽地點為臺北流行音樂中心。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