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丹是武術黃金年代最後一位巨星，即使年近60歲，他依舊生龍活虎，最新作品是《捍衛任務》，戲中實打實動作戲的風采不輸當年，看來年紀的增長，並未阻擋他繼續屹立於武打明星的不敗地位。

文/Oliver Franklin-Wallis（英國版《GQ》專題編輯）　攝影/Puzzleman

拍片的緣故，甄子丹被揍的次數比他自己記得的還多。被踢、被燒、被割傷，甚至是從馬背上摔下來，各式各樣你想像得到的，他都經歷過。這位鼎鼎大名的武打巨星笑說自己身上有很多傷，這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你不可能縱橫香港武打電影40年，還能保持金剛不壞之身，偶爾還是會中標。

沒有大明星可以跟他比身上傷疤　　光是受傷這件事，甄子丹信手拈來就能分享好幾個小時這些不為人知的幕後花絮，但說到勇猛程度，就屬這一樁：甄子丹1992年拍攝徐克執導到經典電影續集《黃飛鴻之二：男兒當自強》時（他們現在也不會這樣拍武打場景了），和對戲的傳奇武打明星李連杰以竹竿對打，幾乎把整棟建築打垮。極致的武打美學，加上瘋狂的動感，完全不需要用到CGI特效。「李連杰受傷了，不得不請替身演員代打。」甄子丹解釋道，「我們兩人一手拿一支，結果把彼此的竹棍都打斷了，」聽他的描述，不難想見當時打鬥之激烈，甚至道具竹棍根本來不及派上用場，逼得他們最後只能以真正竹棍上陣對戰，「很紮實，而且重得要命。」

這場拍攝很簡單：甄子丹必須用竹棍阻擋隨之而來的攻擊，還要一邊擺出武術大師的撲克臉，但特技替身演員沒打在標示的位置上。甄子丹說：「過了20或50招之後，他還是一直沒打在目標上。」最後一個鏡頭，那名演員不慎擊中甄子丹的臉，割傷他的額頭和0.5公分的眼球，搞到差一點失明。「我頓時眼冒金星，鮮血像恐怖片般噴出。」救護車趕來，他縫了六針，隔天導演打來問他：「你可以來拍特寫嗎？我會拍你的另一邊臉。」甄子丹大笑。「所以，我隔天過去，把那場戲拍完。」

甄子丹講這個故事並不是要表現什麼愚勇，而是想解釋1980和1990年代香港電影拍攝現場的「盛況」。他抵港的時候，香港早已是華語電影的中心，也是地表最瘋狂、最大膽的動作片重鎮。像甄子丹這樣在功夫黃金年代一線的打仔明星，完全不用數位特效，若有特技需求，他會自行上陣。就算要拍被狠揍的特寫鏡頭，他也從不假他人。甄子丹承認：「這真是瘋狂又充滿男子氣概的愚行。」不過一段時間後，他學會運用技巧來緩衝對手的襲擊。「我把棉花球放在後排牙齒之間，這樣對手就不會把我的牙齒打落。」

如今，這位紅遍全球的華人演員，是繼李小龍、成龍、李連杰後，當今武術王朝最後的功夫巨星。全球粉絲會在《星際大戰外傳：俠盜一號》中認出他，或是即將上映的賣座電影續集《捍衛任務4》，雖然他還是以武打戲出名（沒有演員比他更了解、更懂得呈現武打宛如芭蕾般的純粹美感），但至少在對手不是故意為之的情況下，他的臉不需要再莫名其妙挨拳了。

不過，有些傷還是陰魂不散，例如，甄子丹的右臂無法高舉過頭，因為他在1985年的電影《情逢敵手》中撞上了磚牆。「我肩膀的肌腱沒了。」他今年即將滿60大壽，疼痛天天如影隨形，「當你年紀愈大，痛感也愈來愈強烈。」 「勇」不言退的動作巨星　　其他演員可能就此退休了，或至少減少肢體方面的演出，但甄子丹不然。「我慶幸自己還是有很快的速度、爆發力與力氣。」他說，「我可以一早起床做跳踢。我現在得喝三杯雙份的濃縮咖啡，做幾組暖身⋯⋯」這些日常行事之於他似乎稀鬆平常，但畢竟身體不是鐵打的，隔天依舊會痠痛不已，但至少現在，他還是辦得到。「幸好，每次我走進片場，整個人就活了過來，當鏡頭轉過來時，我就開始演。」

甄子丹或許年近耳順， 但本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10歲：身材精實，肌肉健壯，皮膚發著光，且笑容可掬。他穿著Alexander McQueen皮衣和棉褲走進倫敦的Gordon Ramsay Bar & Grill餐廳，刻意壓低的棒球帽帽緣繡著激勵人心的標語：「You Can Do It！」即使如此低調，鄰近的幾名亞洲顧客對於能親眼見到這位大明星顯然相當吃驚。

他們的反應不讓人意外，雖然甄子丹從1990年代後期就已進入好萊塢，在西方廣為人知且備受尊敬，但還是無法和他在亞洲的知名度相比。

在亞洲，他以驚人的產量成為華語影壇的巨星。在他80多部的電影作品中，除了功夫電影的鐵粉之外，大部分電影美國觀眾都沒看過，卻都是這個領域的經典之作，像是《少年黃飛鴻之鐵猴子》《殺破狼》《導火線》，接著是2008年的半自傳式電影《葉問》，講述李小龍的恩師、詠春拳大師葉問的故事，共推出四部續集，在中國，還有一大票類似《葉問》題材的模仿之作。《葉問》讓甄子丹的職業生涯東山再起，而最近他比以前更忙碌，華語電影、好萊塢電影、他的其他事業，包括自創DONNIEYE太陽眼鏡系列，讓他手機整天響個不停。「這是我的行程表。」他把手機上的行事曆秀給我看，方格子被各種顏色塞滿，簡直就像打磚塊電玩。

受訪時，他在今年一月上檔的新片《天龍八部之喬峯傳》進入最後剪輯階段，他在這部改編自暢銷武俠小說大師金庸的作品《天龍八部》中，擔任亦正亦邪的主人翁。甄子丹為了這部電影身兼多職，既是導演、執行製作人，還演出第一男主角，並在倒敘中演出男主角的爸爸（就如同我所說的，永遠不老！）

這部片去年在上海郊區拍攝，資金相當拮据。一如他以往拍片，身兼導演和製片，甄子丹插手製作的每個環節：服裝、場景、音樂、動作指導等。他的手機上有數十個聊天群組，藉此與不同的部門溝通，好讓他在清晨4點想到好點子不得不起床時，可以遠距溝通修改橋段。

他把粗剪後的《天龍八部之喬峯傳》預告給我看，這是個拍得很美的故事，也是件苦差事。金庸小說在中國備受喜愛，誕生了無數巨作。他的前一部改編得到兩極化的反應。「很難拍。」甄子丹說，「每個中國人都有自己對故事的詮釋方式，就像《星際大戰》，有些事情不可少。」儘管如此，他還是頗受鼓舞，視《天龍八部之喬峯傳》為一個好機會，在武俠片的舊有標準上增添新意。他說：「我不想重複你看過的東西，你知道，在張藝謀大堆頭經典動作片《英雄》中，我們做過所有詩意的打鬥、漂亮的色彩和姿勢，這些都做過了。我不想再做一次，我想找出新的切角。」 孤獨少年遁入武術宇宙　　甄子丹整個演藝生涯都抱持著同樣的態度，某種永不停歇的狀態。他出生於廣州，兩歲時，他和擔任報紙編輯的爸爸搬到了香港；媽媽麥寶嬋是一位中國知名的武術家，在那個年代，因為毛澤東政府的管制，她無法一同前往。「我和我媽媽分開了八年。」 當他十歲時，家人總算團聚並搬到波士頓，他爸爸在一家中文報紙擔任編輯，但以新移民身分適應美國生活並不容易，一家人有時得靠食品券維生，他說：「在那個年代，你無法想像有多可怕（在波士頓新移民並不那麼受歡迎），能賦予我力量的唯一方法就是武術。」

他媽媽在中國城開了一家武術學校，甄子丹旋即成為她最具潛力的學生之一，雖然他常被她強勢的教學方式惹怒。「她非常威權，很老派作風，跟你在電影上看到的一樣。她會把我從床上拉出去，用木棍打我，說『你要做這，你要做那。』我恨死了。」甄子丹藉著看功夫電影來逃避，花兩塊錢到市中心的電影院連看李小龍兩場電影。他開始學習李小龍的穿著，在學校炫耀他的武術動作，把雙節棍塞進襪子裡。「我試著找到認同感。身為中國人，最酷的代表當然是李小龍，」他說，「如果李小龍辦得到，我也可以。」

電影也提供了甄子丹一個不同於母親傳統太極型態的武術風格，讓他大開眼界。他開始流連於波士頓附近的其他健身房。「我到朋友的跆拳道學校，或是拳擊館。這讓我媽媽很不好受，因為她無法接受，『為什麼你不跟我學呢？』但我猜想，我天生就是這種性格，永遠都好奇其他地方有什麼新鮮事物。」

學業上，甄子丹表現平平；但就武術藝術家來說，他快如閃電且堅持到底。他會花很多時間訓練「發勁」或爆發力，用沉甸甸的袋子練習高飛踢，直到把袋子踢下來為止。16歲時，父母安排他到北京和著名的武術團隊一起受訓。這所學校教出多位全國冠軍，跟哈林籃球隊一樣，到全國各地巡迴表演，並培育出好幾位頂尖武術家和電影明星，和甄子丹同期的還有李連杰。

身為少數的廣東學生之一，中國是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之前從沒去過北京，那裡非常不一樣，他們說的語言不同，文化不同，食物也不同。」他說，一個從香港來的孩子，更別說他到中國之前在美國生活了六年，很難融入其中。「我是個局外人，我們都是中國人，但我是個局外人。」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