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也要靠行銷:城隍廟管理人陳文文


台北霞海城隍廟管理人●陳文文

月老對逐个人攏有效,就是對我無效。
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愈是個難題,就有愈多的商機、愈大的市場。為了解決男男女女們的愛情渴望,市面上充滿各種交友軟體、教戰手冊,或是占星塔羅,為人指點迷津,而在東方社會,還有一個傳統解方,能像條蜘蛛之絲般領你走出單身的地獄,那就是拜月老。

全臺灣人氣最高的月老,如果說霞海城隍廟是第二,大概很難想第一。

城隍是明善惡、斷是非的法官之神,霞海城隍廟就有如法院,理應嚴肅的地方,為什麼會成為當代無數男女訴說情思的所在?這個轉變的推手,正是人稱「文文姐」的霞海城隍廟第六代管理人陳文文。

建廟超過一百七十年的霞海城隍廟,原為大稻埕在地同安人的信仰中心,二十多年前扛起管理人之責的陳文文,隨著社會變遷,逐漸察覺到年輕一輩人和廟並不親近,甚至可能沒有特別的信仰,要信仰保有活力,打進年輕人的內心,就要抓準年輕人的需求,陳文文由此制定了霞海城隍廟對外的行銷策略,就是主推月老。

經常介紹月老故事的文文姐,在正式開始受訪前,靠著廟門拍照,就切切地想跟我們分享各種月老有效的案例,指著廟埕上的香爐說:「一個查埔共一個查某欲去插香,結果就佇這相挵,拜完分頭去坐車,兩個人擱佇車上相挵。挵著挵著,兩個人就逗陣啊。你講好笑不好笑?你講月老有效無效? 」文文姐笑著繼續:「月老對逐个人攏有效,就是對我無效。」
「戒」了男人,開始新的人生 霞海城隍廟代代都由陳家家族管理,陳文文家是其中的一支,這個擔頭傳到第六代,會由陳文文一肩挑起,說起來幾分就是因為「月老無效」。

陳文文的父親,年輕時作過日軍通譯,被派去中國,在廣東結識了母親,生下大姊,返台後陸陸續續又生了八個兄弟姊妹,或許因為家中孩子多,排行後面的陳文文地位不算太高,小時候都被叫作「文子」,文文姐悠悠地說:「這是查某仔的名字。」陳文文沒讀過很多書,早早結婚,早早就出了社會工作,在服裝店作行銷。

陳家人在大稻埕落地生根、開枝散葉,做各種事情,很多都離不開霞海城隍廟,例如父親是迪化街上的迌人,但同時在幫佛具、神明桌作雕花的工作,廟內義勇公的龕就是父親的手藝,二哥阿汀本行是作打字機修復的,但霞海城隍廟的大小事其實都是二哥阿汀在扛。

三十五歲那年,陳文文離婚,用陳文文自己的話說,這是「戒男人」,男人可以戒,兩個孩子不能不養,人生兜了一大圈,還是進了霞海城隍廟,跟二哥阿汀一起工作。
霞海城隍廟的廟務,看起來是陳家的「家族事業」,但陳文文都形容自己是「考進來」的,她靠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每天謄著「某某某多少元」的字條,才在廟中有了位子。民國八十年元旦,霞海城隍廟要作醮,作過行銷的陳文文,想把活動作大,提議廟方辦攝影比賽,增加更多人和霞海城隍廟的連結,還要開記者會,這是霞海城隍廟第一次開記者會,在那個年代,甚至可能是第一次有廟來開記者會。從前發新聞稿給記者,更不像現在用電腦打字、網路輕鬆轉發,擬好草稿的陳文文,墊著三十幾張複寫紙,一個一個字抄,再送去各家報社。
神明要我留佇伊的身軀邊 民國八十三年,霞海城隍廟啟動修復工程,農曆五月適逢一年一度的大活動城隍繞境,鋪天蓋地的廟務,讓陳文文的二哥阿汀一下子累倒了,陳文文天天都會去醫院看阿汀,報告廟務的進度,可躺在眠床頂的阿汀,只是戇神戇神地看著窗戶外面說:「七爺八爺走過去了。」文文姐笑著說:「你說好笑不好笑?一个人欲走,家己攏毋知影,彼是七爺八爺欲來接伊走。」

農曆五月八日,活動還沒辦完,二哥阿汀就走了,遺願都還在想著如何顧好這間廟。二嫂說,阿汀的工作太多太難,只能熟手來接,第五代的管理人、陳文文的叔叔陳華墩也來問她,願不願意扛這個擔子。陳文文想著為霞海城隍廟服務二十五年的二哥阿汀,這樣子就走了,一世人沒名沒份,為二哥覺得不甘,提出:「要我作代誌可以,你們要選我作管理人,作代誌要有名有份。」叔叔陳華墩幾經思量,將第六代管理人的位子傳給了陳文文。

扛起百年傳統的陳文文,延續傳統的方式,就是讓霞海城隍廟變「年輕」,用了大量年輕的工作人員,更瞭解年輕人的想法,辦月老街舞大賽、請月老出國聯誼等各種活動,霞海城隍廟的形象也變更活潑有力。陳文文自己也變了很多,總是講完故事就要問人覺得好不好笑的陳文文,自稱其實是個很壞很兇的女性,從前有流浪漢來廟鬧事,可是會直接抄起跪墊射人,但現在愈來愈少發脾氣,她說:「愈來愈老,也是愈來愈好,或許是我太好了,所以神明要我留佇伊的身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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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文學2022/2月 第4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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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也要靠行銷:城隍廟管理人陳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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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2月 第4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