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模範令人驚豔的島民習慣

長壽之島馬祖，在Omicron肆虐下，拿了防疫成績全國第一。醫療資源不足，有時比盲腸炎大的手術就得送台灣本島，但這波疫情確診者竟都是輕症、無症狀，他們怎麼做到？

文—林以璿　攝影—謝佩穎

截至五月二十八日，一．三萬人口的馬祖（連江縣）在今年累計確診六三四人，但全屬於無症狀或是輕症。

這不禁令人納悶，缺乏醫療資源的馬祖是怎麼做到的？

南竿鄉馬祖村最熱鬧的街邊人家，電視正播放著台灣本島人聽不懂的福州話傳統戲曲，八十三歲的馮昭仁身上有解答。

目前，住在馬祖的九四一位六十五歲以上長者，有七四二位已打三劑疫苗，馮昭仁是其中一個，他在去年底完成接種。

根據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五月十六日公布的數據，連江縣的六十五歲以上人口，完成三劑疫苗接種率高達八二．七%，遠高於全台平均的七○．五%。

公衛專家認為，這是醫療資源不足的馬祖，在本波疫情「零重症、零死亡」的祕訣。

「醫療量能不足，靠疫苗不就成了嗎？為什麼馬祖沒有中重症，因為全縣居民都打疫苗了，怎麼會有重症？」前衛生署長葉金川說。

馮昭仁與馬祖村多數村民一樣，當街頭巷尾的廣播喇叭一響起，就會乖乖準時排隊施打。客廳一角，是因慢性疾病長期臥床的馮太太，她已接種一劑，因為身體狀況不佳，才沒有完成剩下的疫苗接種。

與她類似，馬祖剩下近兩百位尚未施打第三劑的長者，絕大多數也是因為身體狀況而沒施打。 軍管時期至今的打疫苗習慣

馬祖以軍領政的過去，意外促成民眾對疫苗的高接受度。

軍管時期，為了避免流感在軍營中傳播，在「軍民合一、同島一命」的口號下，除了嚴重過敏者，軍人和島上的居民都一起被強制接種疫苗。

雖然現在不再強制接種，但有了過去的經驗，長者更能接受「疫苗保護健康」的觀念，當地醫護人員幾乎不曾遇到堅持不接種的馬祖長者。

甚至，當地長者主動、積極打疫苗的態度，讓醫護人員錯愕。

在當地服務了二十八年的連江縣立醫院護理長林鈺燕回憶，去年底，當其他縣市新冠疫苗乏人問津時，行政院為了刺激「打氣」，甚至研議開放夜間施打疫苗，比照國外舉辦抽獎、致贈禮品等活動。

但與其他縣市相反，林鈺燕在路上常被長輩攔下詢問，「疫苗來了嗎？我可以打了嗎？」「買菜還會被追問，壓力真大，」她開玩笑地說，那陣子不太敢去菜市場。

葉金川認為，連江縣接種率如此高，在於公衛人才的投入，「馬祖醫師少，但是公衛人多，所以能達到很高接種率。」

葉金川提到的公衛人，最具代表性的正是連江縣長劉增應，他與高雄市長陳其邁，是全國唯二擁有醫學和公衛兩種背景的縣市首長。

胃癌防治讓居民相信公衛人

劉增應於一九九三年出任連江縣的衛生局長，「當時我看著統計資料，問自己『馬祖的肝癌與胃癌比例，為何比台灣本島高出近五倍？』」

為此，劉增應向碩士論文指導老師、中研院院士陳建仁求助，一同推動胃癌防治計劃，也從此展開了台灣近年最成功的公衛計劃之一。

為了找出胃癌病人，劉增應與台大醫院合作，到各村巡迴，為民眾篩檢胃癌致病源幽門桿菌，並傳達健康檢查的觀念。現在馬祖人的幽門桿菌帶原比例降到一○%，比全台平均的三一%盛行率還低。

這項透過幽門桿菌篩檢與根除、預防胃癌的方式，更獲選為國際頂尖期刊《Gut》的六十週年封面故事。

深入鄉里的衛教工作也有了成果，「現在馬祖居民已經養成了好習慣，每年都知道要來健檢，」劉增應表示。

二○一七年，在劉增應的推動下，連江縣設立了全國第一個「衛生福利局」，將原來的衛生局，改制為連江縣衛生福利局，原民政局社會福利科納入本局，並新增長期照護科。

像社區福利的共餐據點，原本屬於長期照護科；而運動、健康檢查和施打疫苗的衛教則是屬於衛生局業務，兩個單位合併後，在共餐據點就有同村的衛教志工宣導這些預防醫學的重要性。

連江縣衛福局局長陳美金表示，「志工就是鄰居，信任感、熟悉程度都沒問題，長輩在同儕影響下，還會互相督促『你打疫苗了沒？』」緊密的社區關係，成了推動集體健康的一大助益。 全國最早推動「到宅接種」

「其實，長輩們最大的問題是沒辦法前來打疫苗，」林鈺燕分析，二十年前就有一位阿公告訴她，「我想打疫苗，但是沒辦法到醫院，你們可不可以來家裡幫我打？」

於是，除了與長照據點合作，透過長照車接送長輩打疫苗，林鈺燕還著手組織了全國最早的到宅接種團隊，由一名醫師、一名護理師，和兩名負責開救護車的消防人員組成。

一直到現在，到宅接種團隊每年還會服務將近三十位無法出門的長輩。

這樣的傳統，也延續到了新冠疫苗。今年四月，衛福局的個案管理師們致電並協助有意願者預約到宅接種，總共為六名行動不便的長輩完成接種。 「枕戈待旦」不只是標語

在馬祖南竿福山照壁上的「枕戈待旦」四個大字，已不只是戰地精神，更是居民對疾病警惕的態度。

今年過年期間，在北竿支援衛生所的國軍高雄總醫院退休副院長薛肇文，就遇到一名鄉親因為高燒不退被送來看診。由於沒有檢查設備，他先安排用船將病人送到南竿的醫院做檢查，然後聯繫飛機送回台灣做膽結石手術。

目前，四鄉五島中僅南竿有一家十八位醫生組成的連江縣立醫院，其他島上只有衛生所可以應急。因此，馬祖人對於疾病的態度很謹慎，馮昭仁就表示，「接種疫苗保護自己，才不會影響家裡要做生意的年輕人。」

「我們在離島，醫療資源得來不易，因此馬祖人知道，預防永遠重於治療，」對於馬祖疫苗施打的好表現，劉增應如此總結。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