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過18年演藝路波濤 詮釋抗煞醫劍指金馬影帝

撰文／陳亭均

王柏傑出道很早，第一次演電影就拿下台北電影獎最佳新演員，然而，他在演藝之路上卻也不斷跌跤，經過多年，他從男孩成了男人，再次靠著卓越演技，在北影奪下影帝，準備在金馬再下一城。

「超狂的！」眼前三十四歲的王柏傑笑出一口白牙，他跟過去一樣，渾身散發小公牛似的不羈男人味，沈穩聲線裡像藏有洶湧爆發力。

「有次，在颱風要來的前幾天，當然，還沒有發海警，我跑去海邊衝浪。」他粗濃的眉毛順著神情揚起，「我當時還是衝浪菜鳥，那時候年輕，硬要下海。」

海裡波濤起伏，那個時候，年輕的王柏傑先上板划水，他還不慌，隨時準備下浪。接著他追浪、下浪了，大浪一下捲起了他和他的浪板。

初生之犢不畏虎，然而，一站到浪上，王柏傑很快就嚇到了，「那個浪。」他甚至說不清楚那道浪幾個人高，接著，浪板歪爆，「浪把我炸到海中，我直接摸到了海底的沙。當我試著掙扎起來，後面同樣高的浪又打了下來，我又被炸到海裡，又摸到沙⋯⋯。」

滅頂的腦袋瓜裡「真的像跑過人生跑馬燈。」王柏傑生動描繪彼時恐懼。 精準演繹抗煞醫 摘下北影影帝

會聊到他衝浪的恐懼經驗，一方面，是因為王柏傑今年靠電影《疫起》奪下台北電影獎影帝，更因這部片入圍了金馬最佳男演員獎。《疫起》正是一部帶著觀眾重回二十年前和平醫院，在那被SARS病毒籠罩的牢獄中，感受名為恐懼的白噪音包圍的故事。

另一方面， 王柏傑知道自己的人生、演員生涯也曾被太多巨浪席捲。他是演員，也是個愛衝浪的「浪人」，他知道，人生也像衝浪，「浪不是每道都追得起來，有時候，即使追起來，也會歪。而我的人生也曾經歪爆了。」王柏傑眨眨眼，「那我就重新再來一次，總有一道很高的浪能衝起來。」他笑說：「像我入圍金馬，就是上浪，摸到浪壁了！」

在《疫起》中，王柏傑飾演的老鳥醫師夏正，已在醫療體制內工作多年，熱情早被現實消磨得沒什麼鋒芒。SARS襲來之際，夏正身處和平醫院封院的困局，平凡、貪生。隨著劇情推進，他逐漸轉變心境，一幕在電影中閃過的畫面，中年滄桑的夏正，坐在醫院裡，盯著自己證件上年輕、帥氣的照片，那個時候，夏正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

「夏正不能說是自私，他也有猶豫，有家人、女兒的事情要煩惱，他就是一個一般人。」為了演好這個專業的醫師角色，王柏傑不但苦練手術技巧、硬是把生硬的專有名詞全記在腦中，還自己設定好夏正的人物小傳。

為了理解當年狀況，他也親自拜訪曾身陷和平醫院的醫師，「他告訴我，有個護理師當時已經要下班了，在電梯前等著下樓。然而，一個新來的年輕實習醫師還不會插管，就請這個護理師回去幫忙。」王柏傑神情顯得有些嚴肅，因為那個病患其實罹患了SARS。

不久之後，那名護理師、實習醫師和病患，都被病毒奪去了生命。

SARS發生時，王柏傑還只是中學生， 他當時住在北投， 這場疫情在遙遠的地方悶燒著，他只隱隱感到不安。然而， 王柏傑早已認真鑽研當年SARS的悲歌，他點滴回想著拍攝《疫起》的記憶，也思索著災難中的人性。

不僅如此，這種對作品的投入，也讓人感受到，無論對電影或演員工作，他都用情至深。王柏傑十六歲就出道了，儘管現在才三十四歲，卻已是「資深」男星，職業生涯早嘗盡高低起伏。

有些浪，他乘了上去，有些卻把他打到谷底，現在他終於又摸到了浪壁。 「我有點迷失了」 少年得志險走歪路

小時候，王柏傑是個叛逆小伙子，曾開著朋友的車闖進校園，被學校轟出校門。少年氣勇，「我十四歲就不想靠家裡，自己到外頭闖，到處打工。」他像是在笑那個少年那樣談著自己，「十六歲拍廣告，十七歲就拍電影。」頭兩年，他過得很窮，直到現在他都討厭吃泡菜，因為當時他天天吃泡麵配泡菜。

不過， 機會很快就降臨， 王柏傑十七歲參加電影《九降風》海選，順利入選，充滿年輕荷爾蒙味道的氣質，也讓小野馬般的他，很快嘗到成功滋味。《九降風》讓他在北影奪下「最佳新演員獎」，小小年紀就風光無限。

王柏傑事業起步得又快又猛，以新人之姿，隔年就被中國大片《十月圍城》網羅，成為第一批到對岸拍戲的台灣演員。在戲中，大明星謝霆鋒甚至扮演這個少年的僕人。「演戲時，謝霆鋒半蹲著對我唯唯諾諾。」王柏傑笑說，「我緊張到一直發抖。」看到數百個臨演奔忙，他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畢竟他輕易得到太多人都想要的機會。

然而，太早得志像極了春藥。「我那時候，確實有一點飄飄然了。」他坦誠地說，「我跑《十月圍城》宣傳，坐的都是頭等艙，像是搖滾樂手。但現在想想，我其實沒有賺很多錢，卻花得很快。」

王柏傑笑得有點害羞，「三十歲前，我有個超蠢的夢想，就是想要買一輛藍寶堅尼。」他說：「我有點迷失了。」

不只如此，他還曾難過情關，一度自殘，二○一○年，他被目睹人在急診室，左手包著繃帶，右手掌上還血跡斑斑的。「我那時手受傷，是因為喝醉了，十九、二十歲，雖然母親在旁邊，但我完全不會想我哪懂。」

感情是很私密的事，但因為藝人身分，他的戀情無論好壞、真假，都被攤在陽光下，他被外界稱為「恐怖情人」，八卦流言從此纏住了前途似錦的少年。

這些流言蜚語，確實傷了他的人，也讓迷惘男孩更迷惘。好在，這次有人拉了他一把，那個人名叫李安。 片場內的海上風暴 洗盡桀驁之氣

當年，李安正要拍《少年Pi的奇幻漂流》，「我遇到很多貴人，那時沒戲拍，李安導演大概知道我的狀況，所以就給我一個機會。」李安還因為王柏傑自殘手傷未癒，在他試鏡時，送了一個簽名護腕給他。王柏傑在這部巨片中鏡頭不少，飾演幫助主角搭上救生艇的水手。

「片場蓋了一個甲板，會三百六十度動，超大電風扇對著你吹，真的就像狂風暴雨，站也站不穩。」王柏傑說，即使不是真的海上風暴，但還是讓他體悟到「原本覺得自己是演員滿了不起。但，靠！世界太大了，自己要繼續努力。」

少年年歲漸長，三十歲後，性情終於穩了下來，他把熱情投注在生活、新的感情，以及演出的每個角色。「過去那些經歷，所有遇到的有的、沒有的事情，其實對一個演員來說，或許也沒什麼不好。這樣能更懂表演。」王柏傑不迴避過去的瘋狂，反而帶著謝意般這麼說。

各種起落都在他的生命中陪他辯證、尋找自我，王柏傑終於找到了更從容的姿態。自從獲得北影最佳新演員獎後，他和獎項就似斷了緣分，這次得到北影影帝，像找到老友般釋放了壓力，宣布得獎時，他輕嘆了一聲：「Fuck。」

上了台，他有感而發：「十五年前得最佳新人，現在三十四歲，終於得到最佳男主角！」握著獎座，酸甜苦辣都湧上心頭。「我自己覺得放鬆一點，了了一個心願。」王柏傑輕笑說。

拍完照，他又要進行下一個工作，轉身前，他的眼神，不知為何還是像個浪人，準備划水，無畏成敗，再準備要挑戰迎面而來的下一道浪了。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