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送孩子去補習、安親班了 全球爆發「緊縮難民潮」

全台46%工作者薪資負成長、少年股神回企業上班


文●楊少強

以美國聯準會為首的各國央行加速升息,全球股市大跌,加上物價飛漲,在「高通膨」和「股市跌」雙殺下,不少人財富蒸發而縮衣節食,也造就出一批「緊縮難民」。

「以前股市行情好,家長什麼才藝都讓小孩學,」一位在台北市任教的鋼琴老師對商周表示。當時小孩上的課太多,宛如大學生上課衝堂,以致老師還要互相協調上課時間,「現在不一樣,沒有那種盛況了。」

一家教學機構的會計,兩年前離職。在市場大好時,她認為專心做股票足以維生,因此不必工作。但近來市場下跌,她也開始轉變態度,「還是出來找工作吧!」

另一個現場,一家安親班,疫情期間小孩停課,但近來復課後,這些孩子還是沒來,園方詢問後,家長說要自己顧,一打聽才知,原來是家長工作沒了。

這些現象背後反映的是實質收入縮水。台灣央行統計,今年一至四月,實質總薪資負成長產業人數占全體受雇員工近四六%,等於台灣有將近一半工作者的收入上漲被通膨吃掉。

股市暴跌!小資族慘遭收割 個人儲蓄縮水,連帶衝擊零售業獲利

另一個侵蝕人們財富的力道,就是股市大跌。

二○ 二一年初遊戲零售商遊戲驛站(GameStop)等「迷因股」暴紅,以及前一陣子台灣航運股狂飆,造就出不少「少年股神」,他們聚集的Reddit等論壇,以及股票下單App羅賓漢(Robinhood),都成為追捧對象。高盛等投資銀行,還專門分析這些鄉民流行的關鍵字,試圖掌握下一個新趨勢。

然而近來股市大跌,在台中、高雄等地,都出現疑似投資失利而跳樓的悲劇。一位小資族寫道,他好不容易存到二十萬元後投入股市,卻陷入追高殺低的輪迴,僅半年不到就虧損七萬元,「少年股神果然是一百人中只會出現一個,其他九十九個都是在底下抬轎。」

過去股民聚集的Reddit論壇也流量大減, 羅賓漢如今股價已經比二○二一年七月上市時暴跌八成。分析師盧培多(Rich Repetto) 表示,「當初許多根據Reddit建議開戶的人已經離開了。」

財經網站CNBC統計,美國人有四成財富放在股市。近來股市大跌,摩根大通估計, 美國人財富有五兆美元因此蒸發,「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正在意識到一種不愉快和陌生的感覺:它變得越來越窮。」《紐約時報》如是說。摩根大通預估,這個財富縮水數字到今年底將達到九兆美元,相當於美國全年國內生產毛額(GDP)約四成。

企業也開始感受到衝擊。零售龍頭沃爾瑪(Walmart)最新一季財報,淨利比去年同期大跌近二五%。另一對手塔吉特(Target)每股盈餘也衰退四八%。兩企業異口同聲解釋:食品、能源等漲價,導致獲利縮水。

這背後原因是消費需求沒增加,以致他們無法轉嫁成本。若沃爾瑪一漲價,消費者就會去買更便宜的東西:在沃爾瑪和塔吉特下面,還有不少「一美元店」(dollar stores)。「壓力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大。」沃爾瑪執行長董明倫(Doug McMillon)今年五月如是說。


▲〈物價飆,店家快撐不住〉
主計總處最新預測今年台灣經濟成長率不到4%,加上物價飛漲,包括餐飲在內的服務業成為最大受害者之一。

曾被看好的新創,如今淪為輸家 上市狂潮退去,金融業紛紛裁員縮編

股市大跌還造就出另一批「緊縮難民」:新創企業。

過去兩年新創企業瘋上市,如今市場崩盤,彭博數據顯示,有超過八成科技公司目前股價已低於其上市時價格。輸家包括一些當紅炸子雞:從股票下單App羅賓漢、電動車新秀Rivian、約會服務App Bumble到語言學習App多鄰國(Duolingo)。

香港感受最明顯,會計師事務所資誠(PwC)預估,今年上半年香港上市籌資金額,比去年同期縮水九成以上。今年在港規模最大的上市案,是中國稀土公司「金力永磁」( JL Mag Rare Earth),籌集逾五億美元,這個金額不到去年港股最大宗上市案的十分之一。

由於上市急凍,金融業也開始縮編。《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報導,包括中國海通和招商銀行等,原本看好新創企業上市、中概股回流等利多,大舉在港擴編。但近來市況變差,他們已裁員降成本。香港《星島日報》稱,該兩家中國銀行業者將在今年內裁掉在港三成員工。

在歐洲,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原本是歐洲第二大金額上市地。但今年以來該國股市下跌兩位數,「科技公司和網路新創公司的上市浪潮已衰退成涓涓細流。」彭博新聞網說。

一些新創企業也受害。「先買後付」(BNPL) 先驅克拉納(Klarna),正試圖向投資者募集更多現金, 它四百五十億美元估值也減少約三分之二。近來盛行的「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亞洲至少有六家已取消了美國上市計畫,「上市浪潮開始趨於平靜。」彭博新聞網說。

大企業也開始瘦身。科技新聞網The Verge今年五月報導,臉書母公司Meta,已開始凍結招聘部分新人員。根據其取得的內部錄音,該公司創辦人佐伯格(Mark Zuckerberg)在會議上被問到是否可能裁員,「我不能在這裡做出永久承諾。」Meta股價今年以來下跌逾五成。

連最有錢的人也受害! 執行長、高階主管薪酬被股東檢討

除了一般人、企業,連最有錢的人也淪為「緊縮難民」。

《紐約時報》統計,由於股票、加密貨幣和其他金融資產大跌,美國億萬富翁的財富自高峰下跌了近八千億美元。今年六月《商業內幕》(Business Insider)引述統計,全球首富、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今年以來財富已經縮水逾七百三十億美元,暴減三成。

就連企業執行長也感受到寒意。今年五月《金融時報》報導,英國前百大企業執行長薪酬在去年上漲了三分之一。在美國,標準普爾五百指數企業的執行長薪酬也創下紀錄,中位數超過一千四百萬美元。

過去股市行情好,股東對執行長高薪還能接受,但近來行情差,這種現象就引起股東反彈。過去兩年,執行長薪酬案獲九成以上股東支持的企業,占比都超過七成,然而到今年五月為止,這個比率已下降到只有六成出頭(見左頁圖)。

最新一個例子是電商龍頭亞馬遜(Amazon),該公司五月下旬報告稱,對執行長賈西(Andy Jassy) 在內的高管發獎金一案, 只獲得五六% 股東支持,這遠低於去年的八一%和前幾年的九七%。

連鎖戲院AMC,今年六月股東更投票否決了高管薪酬計畫。「這個結果向AMC發出了一個訊號,該公司所有者與經營者之間存在一些分歧。」彭博新聞網如是說。隨著市場變差,更多企業高管們的薪酬將會被股東們放大檢視。

緊縮時代下,如何安然度過? 個人花錢重排序、企業拚不可取代

在「高物價」與「股市跌」雙殺下,庶民、企業、富人到高管,收入都受到衝擊,他們將開始縮衣節食,這對經濟來說不是好消息。摩根大通(JP Morgan)報告就稱,這將是一場「拖累未來成長的財富衝擊。」

緊縮時代下,可利用的資源不再像以往那麼多,這也意味著人們必須將需求重新排序,最優先值得投入資源的,將是那些邊際價值最高的項目。

對企業來說,追求獲利會成為優先目標。「我們決定改變我們策略比重:更多的關注短期獲利能力,而不是長期新的潛在投資。」瑞典「先買後付」先驅克拉納執行長席米亞科斯基(Sebastian Siemiatkowski),今年五月底裁掉七百名員工後說。
對投資者來說,企業財務紀律也將成為優先關注標的。《紐約時報》近期披露,「現在,投資者正在鼓吹緊縮政策並停止新的交易,尤其是對那些沒有獲利跡象卻還大肆花錢的公司。」

這也意味著新創企業的上市門檻會更高。一家基金投資公司經理幕蘭德(Claes Murander)表示,上市將變得更加困難,「那些能夠真正上市的股票,必須具有高於平均水準的品質。」

經濟學家阿爾欽(Armen Alchian)曾提出一個「阿爾欽—艾倫定理」:進入障礙越高,對高品質的產品越有利。這可以理解為:只有高品質才能支付得起高門檻,就如兩千年前高品質的絲,才值得商人萬里迢迢從東方運到西方一樣。

在緊縮時代,企業與民眾的投資、採購,都會重新排序,每個人也要重新檢視自己的產品與服務,是否會被你的買家與用戶,列為優先犧牲的對象。

若想適者生存,必須思考自己對組織與客戶,不可或缺的價值在哪裡。當市場泡沫破滅,更務實考量自身處境,才是緊縮時代下的生存之道。 閱讀完整內容
商業周刊 2022/6月 第18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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