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銀異次元寬鬆的「下一步」為何?

日本經濟下滑股市卻有望飛越年新高


日本國內需求乏力,加上能源與糧食仰賴進口比例高,日圓貶值令進口成本加劇、物價上漲,薪資未調升,家庭支出增加且可支配資金減少。但對觀光客而言,日圓「甜甜價」卻讓購物、用餐費用相對便宜。面對未來經濟走向,日銀總裁植田和男的下一步,各界都在密切關注。

撰文/沈沛均

日本經濟意外陷入衰退,原因是國內需求乏力,導致2023年第4季國內生產毛額(GDP)連續第2季萎縮。以美元計算,2023年日本經濟規模已經下滑至全球第四位,把第三大經濟體的地位拱手讓給德國。這似乎讓日本央行要結束負利率政策的前程蒙上陰影。儘管如此,日本股市龍年卻飛躍至39,098點(2月22日),創34年後新高,日本深蹲30年的經濟也會出現大變化,甚至是日本半導體產業再起已見到曙光,值得觀察日本經濟的未來!


▲日圓貶值對觀光客是一大利多,購物、用餐費用相對便宜,但日本國內卻面臨物價上漲等民生經濟問題。(圖/達志影像)

日銀解除負利率政策
長期應維持零利率


前一年日幣狂貶,大家都在關注日本何時經濟狀況才會好轉,也因此,2024年日銀的金融政策將會是觀察重點,若能確認3月的薪資上漲,則在下一次4月的會議中可能解除負利率政策,以及控制殖利率曲線,但之後應會長期維持零利率政策。

日銀總裁植田和男於日前召開記者會,公布其金融政策決定會議的內容。會中指出,實現通膨目標的可能性持續提高,並表示,對金融政策正常化保持積極態度。植田總裁同時表示,即便解除後也要避免「大規模不連續性」的風險,並深入討論未來政策立場。

日銀在本次會議中確立不改變金融政策的同時,也修訂《經濟.物價情勢展望(展望報告)》,報告中再度提及:消費者物價指數(核心CPI)上漲率在展望期結束時將「逐漸升高,朝向『物價穩定目標』邁進」,亦明確指出,「儘管前景仍存在不確定因素,但實現的可能性逐漸升高。」

植田和男亦提到,實現通膨目標可能性升高的根據,在於展望報告中2024年度和2025年度、除生鮮食品和能源價格以外的消費者物價指數(核心CPI),預期較去年度上漲1.9%,與前次相同。他解釋說:「(前次)雖然我們還不能完全確信,但再次檢視時發現預期相同。」

然而,雖然實現通膨目標的可能性逐漸升高是好事,但他強調「實際上難以量化掌握」。在這種情況下,他並未明確提及解除負利率的具體時機。

另一方面,植田總裁對於異次元寬鬆的「下一步」金融政策形式進行了探討。他表示:「我們實施金融政策的同時,也將考慮其他政策手段。在此形勢下,即使解除負利率,當前極為寬鬆的金融環境仍將持續。」他還強調會購買長期國債,「希望極力避免在政策變動的前後,出現大規模不連續性的風險。」

市場對於日銀4月的金融政策決定會議中將解除負利率的預期逐漸升溫。科技振興機構首席經濟學家鵜飼博史在植田總裁的記者會上指出:「雖然時期尚未確定,(但日銀)不僅在不久的將來會解除負利率,也連帶考慮日後的政策立場。」他認為,4月解除負利率政策也不足為奇。

密切關注中小企業薪資調升

儘管已經有一些大企業積極提出加薪的方針,但仍有部分人士認為,日銀應該關注中小企業的加薪動向。植田總裁強調,不是一定要中小企業都加薪才能做出金融政策的判斷,並表示:「即使不看薪水本身,透過觀察其他經濟活動,也能推測中小企業的薪水可能的變化,此外也可以透過聆聽取得情報。」他提到應該進行「綜合判斷」,包括觀察大企業的動向、中小企業中率先採取行動的企業之動向、中小企業的業績,以及服務價格的情況等。

植田總裁期待薪資影響物價的效應。他說:「(成本轉嫁的)想法會因為薪資上漲的持續時間而改變,社會容許轉嫁的風潮可能會擴散,我認為這種轉嫁將逐漸進行。」

實質薪資上漲率持續為負的情況之下,轉正是否為政策轉換的必要條件?對於該提問,植田總裁回答:「預測實質薪資上漲率一直為負,表示距離達成通膨目標尚遠,但若現在是負、預期不久的將來會轉正,就不會影響政策的正常化。」

日本處於「完全擺脫通貨緊縮」重要時刻

2024年,日本將處於「完全擺脫通貨緊縮」的重要時刻,政府依據[圖1]所示的4項指標(消費者物價指數、GDP Deflator、單位勞動成本、GDP Gap),來判斷是否可以完全擺脫通貨緊縮,預計2024年會反轉為正。

大多數金融專家預測2024年日圓兌美元可能會落在130至145之間的水準,主因是美國國內物價上漲壓力減緩、可望降息,且日銀有可能在年內解除負利率政策,使雙方利差縮小,微幅推升日圓所致。

植田總裁被問到維持寬鬆政策、不修正,是否會被視為「財政金融」?他回答:「我的理解是,(記者)問題的主旨在於是否要維持低利、停止購入國債,對此,如同我日常所說,我們推行政策的目的不是為了財政金融,而是為了實現物價通膨率的目標。」

日圓貶值始於2022年3月,因日美兩國之間的利差不斷擴大,日圓相對於美元由當時的115持續走貶,2023年1月130、到5月底續貶至140以上,進入2024年,仍維持在147至148左右的水準,將近2年的時間,日圓皆處於低檔。

因日本的能源與食糧仰賴進口的比例非常高,日圓貶值導致進口成本加劇、物價上漲,在薪資並未相應調升的情況下,家庭支出增加、可支配資金減少。但以下的行業反而是日圓貶值的受惠者:對外國觀光客而言,因日圓貶值,使在日本的購物、用餐、觀光等費用相對更便宜、划算,隨著外國觀光客的增加,觀光地、旅館、飯店等住宿設施,及餐飲業等觀光相關產業皆呈現復甦的趨勢。

根據日本觀光廳發表2023年度的訪日外國人旅行消費額為5兆2,923億日圓,遠超過疫情之前2019年的4兆8,135億日圓的水準,首次突破5兆日圓大關,且平均每位觀光客的支出額增加。

岸田內閣經濟政策主軸:擺脫通貨緊縮

岸田內閣的經濟政策主軸在於擺脫通貨緊縮,期望透過薪資上漲,提升家庭購買力,刺激消費,適度推升物價,使企業業績好轉,進行新的投資,邁入成長階段,經過如此良性循環,獲得薪資上漲、投資擴大的結果。

受全球通膨的影響,日本國內的物價也逐漸上漲,一部分大企業的薪資調幅或許可以跟上物價上漲的幅度,但更多中小企業、個人企業等因業績不良無法調薪,導致薪資調漲幅度不如物價上漲幅度。2022年度日本的稅收為71兆1,374億日圓,比預期高出約6兆日圓,連續3年創歷史新高,稅收超過70兆日圓也是前所未見。有鑑於此,2023年10月岸田首相針對經濟對策向閣僚下達指示,稱「國民正在為物價上漲而苦惱,應將稅收超過的部分適當地歸還給國民」,將其定調為「暫時、有限的歸還政策」,並提出兩階段經濟政策。


▲台積電於九州熊本設廠,為日本帶來巨大經濟利益,重振其半導體業的發展。(圖/達志影像)


台積電猶如「黑船」
駛入日本引領半導體業轉型


植田總裁對於近期股市上漲表達其看法:「我們避免對短期的股價波動進行詳細評論,但我認為股價上漲一事反映出(市場)對於經濟前景及企業獲利抱持樂觀的想法不斷擴散。」並補充說明:「我們當然也關注股價與匯率的變動,只要它們對經濟物價預測、特別是物價預測有重要影響時,我們就會用我們所提的方式表現在政策上。」

日本半導體產業再起已見到曙光,其政府充分理解半導體是數位化、生成AI、自動駕駛、5G、量子、EV、生命科學、醫療機器、能源管理等次世代產業不可或缺的基礎,也是左右日本未來及產業競爭力的重要技術。但半導體產業易受地緣政治影響,導致供應不穩定,為改善該情況,日本政府致力於確保日本國內的生產能力、強化供應鏈等,對於Data Center、AI等先進半導體的相關研究開發,投入不遜於其他國家的資源,以促進日本國內半導體的穩定供給、地方活性化,最終達到經濟安全保障的目的。具體作法為補貼特定被認定的半導體業者。

台積電在熊本縣菊陽町建設其在日本的第一座工廠,並於2024年2月24日開幕。2023年6月發表將在第一工廠附近建造第二座工廠,11月甚至傳出台積電「考慮在熊本縣內建設第三座工廠」的消息。台積電投入第一工廠的資金約1兆2,000億日圓,第二座工廠也有超過1兆日圓的規模。日本政府對第一工廠的補助金額為4,760億日圓、第二工廠的補助金更高達7,500億日圓,對於單一民間且是外國企業給予超過1兆日圓的鉅額補助金,可見日本政府對於重振並發展半導體事業的決心,日本媒體稱台積電在日本的設廠計畫宛如「令和的黑船」。

除了來自政府的直接補助,日本整體的金融政策,包括:低利政策、弱勢日圓,也吸引來自海外的投資。

「黑船台積電」的進駐,也為熊本縣菊陽町地區帶來巨大變化,根據肥後銀行旗下的九州金融集團於2023年8月所發表的「電子裝置相關產業聚落的形成、對地區經濟的波及效果」,估計2022年之後的10年,隨著台積電進駐該地區的企業約90家、相關產業所創造出的雇用人數約1萬700人、經濟波及效果總額達6兆8,518億日圓,黑船效果非常驚人。

專家很看好在生產製造方面,台積電直接帶來的經濟效果占其中6成、為4兆1,406億日圓;半導體相關,例如:SONY集團、三菱電機的建廠等,估計帶來約2兆4,054億日圓的經濟效果;其餘工業區、住宅相關的投資分別為1,007億日圓、2,052億日圓。熊本縣菊陽町地區的具體變化包括地價上漲,而且IT人才需求增加、工資上漲,帶動周邊產業發展、建構生態聚落,勢必將促進地區經濟發展,相信未來還是有相當不錯的成長潛力。(本文作者旅居日本20年,長期觀察日本經濟狀況) 閱讀完整內容
台灣銀行家雜誌 2024/3月 第17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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