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薪嘗膽 1年半收網竟遇「 攔路虎」

◎林益民

因疫情影響而受萬眾矚目的高端疫苗案，檢調長期偵辦1年半，終於在2022年底展開16路搜索、約談18人的收網行動。外界納悶的是，這只是高端案涉及內線交易之部分，但衛福部採購疫苗及「免疫橋接」協助疫苗通過緊急授權有沒有問題？檢調到底有沒有辦這一塊？更匪夷所思的是，檢調起手式包括基亞生技的16路搜索，高端這個主角卻未被列入名單，16路為什麼偏偏少了高端這1路？

據了解，檢調辦高端案，確實並不順利，專案小組甚至沮喪到一度想要放棄， 後來遇到突破口，檢調想一鼓作氣，把高端「端了」，不料中途碰上攔路虎，硬是讓檢調動不了高端。

2022 年12 月29 日，士林地檢署指揮調查局台北市調查處偵辦高端內線交易案終於決定出手收網。查高端是否內線交易，2022年10、11月間的九合一大選期間，檢調「要動了」的風聲不斷，但終究是「只聞樓梯響」，傳言是因檢調只要一動，可能影響曾為衛福部部長的民進黨台北市長候選人陳時中選情，再加上檢調當時忙著查察賄選，因此按兵不動。

怎麼辦都被質疑　檢調早有心理建設

一名專案官員向《新新聞》透露，對這樣的臆測，檢調老早有心理建設，因為高端案不是一般案件，早動、晚動、怎麼動外界都會有意見，檢調只能在適當時機依法辦案，其他的事，如何辦？ 辦得怎樣？怎麼說都不對，只能在偵查結束後接受檢驗。

事實上，檢調不只辦高端內線交易案，因去年2月接獲檢舉高端疫苗生物製劑公司的母公司，基亞生物科技公司涉嫌非常規交易、掏空上億元等，2022年底檢調針對基亞、高端兩案齊發，搜索約談基亞董座張世忠、基亞董事也是張的妹妹張姿玲、統創建設總裁黃子亮（張姿玲丈夫）、衛福部全民健保爭議審議委員會委員劉滄梧及其妻子施庭芳、基亞前財務長歐朝銓及王信雄等18人到案。

士林地檢署複訊後，檢方依違反《證交法》等罪嫌諭令張世忠30萬元、黃子亮夫婦各50萬元、施庭芳10萬元、歐朝銓10萬元及王信雄5萬元交保，其餘人則在訊後被請回。據調查，檢調的首波收網不只18 人，而是21人，另有3名關鍵人士因為恰好出國未被約談到案。

負責偵辦高端內線交易案的士林地檢署是在2021年7月立案。高端從2020年至2021年7月間，發生衛福部核准高端疫苗專案、高端宣布與美國國衛院合作開發疫苗，及終止與馬來西亞MGB 公司備忘協議等利多及利空消息的時點，是檢調追查偵辦的重點。 憂漏網之魚　辦案過程諜對諜

外界質疑檢調辦高端案慢吞吞？《新新聞》調查，檢調偵辦內線交易案，首先是找出各時段異常交易投資人，過程中檢調先向櫃買中心函調高端公司股票交易資料，並分析歷次重大消息及對應的消息明確時點，接著檢調向衛福部等所屬相關機關函調資料，只要與高端疫苗有連結，統統被列入調查名單中，例如衛福部、疾管署、食藥署等參與調查審查的人員，及任務編組人員等資料， 甚至連外部相關的公司也一併調查。

為什麼那麼「厚工」？一位專案人員強調，「就是怕有漏網之魚」，而且在函調過程中必須諜對諜，「我們很擔心有人從中猜測出檢調的真實用意，而提早防備」。

曾任金管會主委的國民黨立院黨團總召曾銘宗，質疑金管會曾9次移送資料給檢調，為何檢調遇到高端就龜速，遲遲沒有結果？專案人員指出「沒有9 次這回事」，而是檢調來來回回向櫃買中心要資料，「我們要，櫃買中心來資料了，根本不夠，我們再要，印象中是櫃買中心來4次，我們又回了4次」。

專案人員透露，光是公文往返、資料分析就耗費很久時間，而且光看資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眉目的。就因為程序與解讀的瓶頸，有長達半年多的時間，檢調完全找不出藏在資料內的貓膩，參與專案的人員指出，專案會議「 根本是開得有氣無力」，甚至「大家都快堅持不住，想放棄了」。 進度停滯一度想放棄 從基亞案找高端「開箱密碼」

高端的部分辦得零零落落，甚至「想放棄」，但2022 年2 月，專案小組接獲檢舉高端母公司基亞生技非常規交易時，仍有人不信邪，認為運氣來了。那時剛好遇到農曆春節放長假，有專案人員窩在在辦公室死磕異常交易資料，竟然順籐摸瓜，從基亞案找到高端案的開箱密碼。從此高端案案情似有一線曙光，摸資金流向後，依次展開查找內部人士。

檢調辦高端內線交易案，不論是士林地檢署或是台北市調查處的專案人員，據了解，是有內心起伏的。在高端案前， 這兩個單位曾一起合作偵辦過浩鼎案， 同樣是內線交易案，結果浩鼎案起訴後被法院判決無罪，如今兩單位再合作辦高端案，專案人員說，「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且「起訴一定要有罪，不起訴也要對社會有交代」。

為了辦高端案，士檢及台北市調查處精銳盡出，士檢由主任檢察官陳彥章率領2名黑金組檢察官組成辦案團隊；台北市調查處則由副處長袁正煒坐鎮機動站帶隊偵辦，袁當年因為承辦周人蔘電玩弊案而聲名鵲起。檢調前年7月立案偵辦時，時任檢察總長江惠民也非常關心此案調查進展。 法院不同意搜高端 硬著頭皮先動基亞

但就在檢調認為偵辦順利時，2022年12月最後一周的收網關鍵時刻，檢調的17路搜索卻少了高端公司這關鍵的1路，只剩16路。這是為什麼？難道檢調只敢抓蒼蠅不敢打老虎？

據指出，事實上，檢調向士林地方法院聲請搜索票時，確實包括搜高端，只是，法院僅准了搜索基亞生技，卻不同意檢調搜索高端。

《新新聞》調查，檢調專案會議原決定，高端案的「D日」為12月29日，台北市調查處於12月27日獲檢方許可後，持相關資料向法院聲請搜索票，但是高端這1路卻被法官否決了。士林檢方隔日再檢具其他資料，證明高端這1路有必要搜索的犯罪嫌疑，再度向法院叩關，但還是被法官打槍。據了解，法官認為檢調提供的證據不夠充分。

檢調這下急了，也不解法院准了搜基亞，為何搜高端卻過不了關？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硬著頭皮發動16 路搜索基亞生技等處。

一名資深辦案官員透露，台北、新北及士林北部3個法院，士林地方法院是出了名的「難請票法院」，即使司法院調派刑事廳廳長級的院長，前有蘇素娥、現為彭幸鳴來坐鎮，檢警調的搜索票依然被嚴格審核。

內線交易僅冰山一角 高端採購、EUA 有無涉弊仍待調查

以震動民進黨的趙介佑案為例，趙捲入毒品案件，緝毒時機稍縱即逝，據了解，檢警向士林地院聲請搜索，幾次遭到打回票後，轉以同案其他嫌疑人的戶籍地向台北地方法院聲請搜索票，1次OK，全案也順利偵破。

一名曾在特偵組任職的檢察官透露， 特偵組號稱專辦高官、專鍘老虎，辦案不是大剌剌的，要求是嚴謹到不容有差錯，即便如此，有時還是會碰到法官「不准就是不准」，而且不能向上級法院聲明不服，碰到這種情形，特偵組不能改變法官，只能轉而務實地挑日子、選法官來聲請搜索票，讓案子順利地辦下去。

檢調偵辦高端內線交易案雖然辦了1年半才發動搜索，但等同正式對外宣告檢調沒有吃掉高端案。士林檢方偵辦的內線交易案只是高端案的一部分，至於政府疫苗採購策略、高端疫苗通過緊急授權有無涉及弊端的部分，台北地檢署接下來如何出手？多久才會出手？令人矚目。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