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感應(三):虛偽的自殺信(摘要)

「杜老,我有些東西想請教您。」

「哦?學校的課題嗎?」杜光超把掛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鏡往鼻樑上一放,順手接過任則戎遞過來的資料夾。

「跟功課沒關係。算是班上同學的『請託』吧?他覺得他朋友不會自殺,案情可能有蹊蹺,希望能找出疑點來翻案。」
一旁剛接受過全套杖刑伺候的俞航本來還癱在沙發上裝死,聽任則戎這麼一說便來了興致,自己拉了張椅子也擠過來湊熱鬧。

「唉,每個自殺者的親朋好友都會這樣啦,都覺得『那個人怎麼可能會自殺!』,然後拚命想找證據推翻事實。這也不怪他們,身邊的人突然走了,大部分的人都很難立刻接受。」

俞航一副老生常談的語調,他這刑警就算當得再不像樣,類似的故事還是見過不少,並不覺得奇怪。

或許真有那麼一、兩個特殊案例可以翻盤,但多數時候都如他所說,只是親屬不願面對真相罷了,並沒有那麼多曲折離奇的蹊蹺暗藏其中。

「你該跟你同學說,去做個心理輔導或諮商什麼的,反正就是找個人談談,不然繼續這麼執著下去,會出事哦。」

任則戎同意俞航的說法,不過他相信來自專業法醫師的判斷,對蔣緯寧來說會是更好的「解藥」;起碼能給他一記當頭棒喝,讓他願意開始去接受摯友自殺的事實。

畢竟也就是一些照片和書面資料,任則戎不覺得這會占用杜光超太多時間,應該很快就能獲得解答。況且那些照片的參考價值也不高,蔣緯寧自己都說了,拍攝當時,高以豪的遺體已經被初步清理過,只是還沒接受禮儀師進一步的整理斂容,即便原先有什麼異狀,這狀態下應該也早被破壞殆盡。

卻沒想到,老法醫竟是盯著那幾張照片,反覆查看良久,臉上的表情愈發凝重。

「小戎,你同學的朋友,是被人發現上吊自殺的?那他是用什麼工具上吊的?」

任則戎被問得一愣,感覺氣氛有些緊張起來的趨勢,連忙應道:「他沒跟我提到這部分。杜老,你覺得有問題嗎?」

「還不好說。你先跟他確認一下,他朋友到底是拿什麼上吊的。」

在等任則戎撥打電話的期間,俞航也跑過來猛瞧那幾張照片,卻是什麼東西也沒看出來,還收穫了杜光超充滿鄙視的一道眼神,基本上就是在說:「像你們這種菜鳥,跟我這老骨頭差得遠了!」

「任則戎?你怎麼打給我……你幫我問到了嗎!所以阿豪到底是不是自殺的?快告訴我!」電話那頭的蔣緯寧很快就接起電話,說沒兩句就開始激動大吼,任則戎連忙把話筒拉離耳朵好一段距離,以免自己的耳膜繼續遭受摧殘。

顯然,蔣緯寧的情緒真的不太穩定,這種忽喜忽悲的狀態著實令人憂心。

「你冷靜點。我有問題問你。你知道你朋友上吊的時候,用的是什麼樣的工具嗎?」

「呃……就繩子啊。」

「廢話。問你是怎樣的繩子啊。款式、材質、粗細這些,任何細節都可以。不知道就算了。」

「我還真沒特別注意這個,但當初警察那邊的筆錄我有看過,你讓我想一下……」蔣緯寧頓了幾秒,然後很興奮地喊道:「我想起來了!童軍繩!筆錄上是這樣寫的!但沒提到更多詳情了,像是繩子有多長什麼的,我也不知道。」

任則戎雖然沒開擴音,但蔣緯寧的嗓門也夠大了,一旁的杜光超聽得清楚,隨即重重點頭。

「小戎,把你同學喊過來吧。他猜得沒錯,他朋友真的不是自殺的。」

也不曉得蔣緯寧原本人在哪裡,總之當他十分鐘後就出現在警局門口時,把剛裹好外套走出來等人的任則戎都嚇了一跳,有種對方是瞬間移動過來的錯覺。

只見蔣緯寧慌慌張張地跳下計程車,後頭的司機急忙拉下車窗,手裡抓著張千元大鈔朝他拚命喊道:「少年仔!錢還沒找哩!」

「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任則戎看著那一身狼狽的人影就朝自己衝來,嚇得立刻往旁邊站崗的警察大哥身後躲。

這宛如受驚的小動物的舉動,總算讓失態的蔣緯寧稍微冷靜下來;站崗的員警也擺出防備姿態,此舉同樣有著顯著的嚇阻效果。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蔣緯寧想起任則戎很抗拒被人觸碰,甚至靠太近就會反感的模樣,連忙退到安全距離外,但雙眼依舊綻放著狂熱的視線,恨不得衝上前抓著對方問出所有細節的心思全寫在臉上。

任則戎看著比上午上課時顯得更抓狂的蔣緯寧,頭一次對這傢伙產生一絲同情。

這傢伙距離精神崩潰,就差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跟我來吧。等等見到的老醫師,就是這邊法醫室的負責人,你可以叫他杜老。他剛才也還沒跟我細說到底發現了什麼,你過去後就給我乖乖閉嘴,等人家問話再開口,知道嗎?」

任則戎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囑咐注意事項,蔣緯寧不住點頭稱是,保證自己絕對不會亂說話,然而一進門卻是立刻就破戒。

「你你你是那個……黑道大哥!我── 」

蔣緯寧話一出口便知要糟,連忙死死摀住自己的嘴。奈何他這一聲吼得挺響亮,在場的人全聽得一清二楚,想賴也賴不掉。

本來還掛在椅子上玩手機的俞航,狀似隨意地抬頭瞥了蔣緯寧一眼,接著便露出玩味的笑容。

「唷,原來是你呀?還想說是誰這麼好意思,逼我家小祕書帶『作業』來請教杜老,沒想到居然是你這小子。」俞航摸著竄出鬍渣的下巴,上前把緊張得幾乎要石化的蔣緯寧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然後重重往他肩上一拍。

「我說你啊,想像力這麼豐富,還當啥醫生啊?去寫幾本暢銷小說怎樣?首先就來本黑道大哥包養高材生的故事,如何?」

見蔣緯寧已經被俞航嚇得瑟瑟發抖,任則戎忍不住狂翻白眼,「航哥,別玩他了,真的會玩壞的。」

「唉唷,難得來個這麼有趣的小子,不鬧一下很虧欸!誰叫你平時都不讓我玩,嘖嘖嘖……」

「你這麼幼稚,是我的問題嗎?」

「我!我真的是──

吼!你小子有種就站在我面前再講一遍!」俞航氣得想撕爛任則戎這張吐不出好話的嘴,順便印證自己真的有夠幼稚,這種彷彿小學生吵架的活動也要積極參與,還很樂此不疲。

見杜光超已經舉起嶄新的枴杖,俞航和任則戎連忙閉嘴,乖乖溜到一邊去找椅子坐好,就剩蔣緯寧還在手足無措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才好。

杜光超朝他招了招手,同時拿起照片問道:「這是你拍的嗎?」

高以豪的遺體被發現時,還未出現明顯的腐化,送到殯儀館後,臉部肌肉也有過調整,從原本自縊時的痛苦面目弄成了非常安詳的模樣,所以照片中的他好似睡著了一般,除了過度蒼白之外,看起來竟不太像具死屍。

杜光超特意挑出來的照片,是高以豪頸子上的勒痕特寫,可以清楚看見蜿蜒的棕色線條纏繞著他的頸部,周圍則有些抓痕,全都深陷進慘白的皮肉之中。這大概也是整具遺體上,唯一一個看起來頗為猙獰的區塊。

蔣緯寧看著不怒自威的杜光超,有種回到高中時期與學校教官鬥智鬥勇的既視感,下意識站直了身子,戰戰兢兢地應道:「對,我是趁殯儀館的人不在的時候偷偷拍的,所以也不敢拍太多。不過那時候我有稍微看過了,阿豪身上沒有其他傷,只有脖子上的勒痕……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樣啦,有沒有傷到內臟就不曉得了。他的家人完全不想深入追查,當然不可能請人再仔細驗屍,就趕著把這件事情壓下來,連葬禮都沒有辦,直接把人火化了事。」

說道此處,蔣緯寧不禁捏緊了拳頭,雙眼泛紅,咬牙忍住了不停湧上的鼻酸,朝杜光超深深地一鞠躬。

「杜、杜醫師,希望你能幫我還阿豪一個清白!他絕對不是他家裡人唾棄的自殺者,他……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

杜光超拍拍蔣緯寧的肩,讓他自己也找位子坐下,隨後走到俞航身後,在對方一頭霧水的情況下拉著他的領帶就往他脖子上纏,直接把人嚇得慘叫。

「閉嘴!我做個示範而已!」杜光超一棍把俞航敲得消音,然後用領帶吊著他的脖子解釋道:「通常來說,上吊的傷痕,會像這樣,有一定的角度。當然,這也跟上吊的方式有關,只要死者有部分肢體騰空的狀況,就算是門把這麼低的高度也可以勒死人。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繩索造成的痕跡,肯定是傾斜的。」
語畢,杜光超直接扯下俞航的領帶,在他的脖子上饒過一圈後,雙手朝外一扯,整條領帶立刻繃緊,勒得俞航臉都脹紅了,不停拍著桌子求饒。

杜光超這動作只持續了不到三秒就停下,免得俞航真的被他勒暈了,但他想表達的意思已經相當清楚,在場的人很快就能意識過來。

任則戎猛地想起當初他在那個小電視機的螢幕裡,看見譚少閎怎麼用釣魚線絞死那名小女孩的畫面,忍不住打起冷顫,整個人都噁心了起來。

「阿豪的傷痕……是水平的……」蔣緯寧目眥盡裂,手中的照片都被他捏得皺褶不堪。

他不敢想像有人就站在他摯友身後,拿繩子緊緊纏住他的頸子,然後……

杜光超長吁一聲,繼續說出自己觀察到的疑點:「還有,小朋友,你說這個阿豪是被人發現用童軍繩上吊的?但你仔細看,這傷痕其實是很多條細線勒出來的,每一道痕跡都不到手指一半的粗細。如果讓我來猜,可能是電線一類的東西,一圈圈繞上去之後再收緊。跟童軍繩那種粗度的繩索勒出來的痕跡,是完全不同的。」

聽完這個結論,在場的四人都陷入沉默。

高以豪,真的是被人殺死的!

面對這樣的結論,眾人一時間都無言以對。

任則戎忍不住望著蔣緯寧的臉龐,想知道他在得知真相後,心裡究竟有沒有鬆了一口氣,又或者是變得更加痛苦?

眼前的證據已經證明了他的懷疑沒有錯,高以豪的死不是自殺也不是意外。但接下來呢?繼續往上搜索,查出幕後真凶是誰嗎?

這樣一連串沒完沒了的追索,最終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高以豪的死是定局,找出凶手就能讓自己獲得平靜嗎?

任則戎想起當初看見虐殺譚語嫣的凶手時,心中那種無盡的失落感,比得知真相之前還要更加強烈。

是因為李義興最終都沒有受到任何「報復」,所以他才覺得如此空虛嗎?

即便這名變態而凶殘的殺人魔變成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十來年,最後還被譚少閎一手扯掉呼吸器直接身亡,任則戎也沒有因為他的死感受到任何一絲解脫之意。

似乎早在譚語嫣死去的那一刻,他、譚少閎、還有其他活著的人,心頭都被割出一道又長又深的裂口,永遠也無法癒合。

甚至在看到譚少閎為此瘋魔,變成比李義興還要可怕的怪物後,任則戎的內心就像被撕碎了一樣,難過得快要窒息。

時間和真相都無法治癒這樣的傷口,有時候還可能加重傷勢。

他很想問蔣緯寧,此時此刻是否覺得後悔?

如果一開始就只把高以豪的死當作自殺,花一段時間難過和緬懷摯友的過世,之後可能很快就能振作過來。

但如今得知好友是遭人謀殺,背後可能還牽扯更多陰謀,他能逼自己撒手不管嗎?

答案似乎相當明瞭。

「杜醫師,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讓警方願意查阿豪的案子?」

蔣緯寧整個人忽然鎮定下來,神態看似又恢復了以往的清明,一臉認真地向杜光超提問。

但這種巨大的情緒落差,看在他人眼裡卻像是被拉扯到極限的彈簧最後終於斷了,再也無法產生任何反彈的力量。

杜光超沒有回應,倒是一旁的俞航劫過話頭,搭著蔣緯寧的肩膀道:「小子,實話告訴你,不可能。警察叔叔們都忙得要死,手頭上一堆比你朋友的死更緊急或更凶殘的案子。

除非你有那個能力去找個啥民意代表來施壓,或叫你朋友的家人上新聞節目哭訴,把事情搞大,不然誰要鳥你啊?你自己花錢請徵信社查案,都比找警察來得有效率。」
俞航這一針見血的說詞讓蔣緯寧的臉色又黑了一分,但他很快便收斂心緒,點著頭道:「大哥,你說的對,我手上的證據也就是這幾張照片,阿豪的遺體也都燒成灰了,根本不可能再驗出什麼東西來。我現在有的只是一些假設和推論,想立案當然是痴人說夢……接下來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不待其他人有反應,蔣緯寧已經起身收拾東西,又朝任則戎微微點頭,輕聲道:「謝了。雖然你可能不屑我的感激,但不管怎麼樣,這事我都認了。以後不論你遇上什麼麻煩,只要你願意找我幫忙,我一定幫到底。」

「等等。」任則戎喊住已經瀟灑轉身的蔣緯寧,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又頓了會兒才續道:「王筱嫚的遺書,可以先借給我嗎?我過幾天就還你。」

面對這詭異的要求,蔣緯寧顯然一頭霧水,但依然二話不說把東西又放回桌上,這才邁步離開。

任則戎愣愣地望著塞在信封袋裡的遺書,想得有些走神,沒注意到某隻蓄謀已久的狼爪伸了過來,朝他的臉狠狠擰了一把。

「欸,別告訴我,這事你想管啊!」俞航想當然地遭受了非常火爆的反擊,但達成目的的成就感足以彌補一切,嘻皮笑臉地道:「我沒猜錯的話,那小子在學校常欺負你吧?你看他的眼神有多嫌棄你知道嗎?明明這麼討厭那傢伙,居然還想著幫對方查詢真相……你該不會是有那個,斯德……啥啥摩?」

「那叫『斯德哥爾摩』!」任則戎沒好氣地揮開俞航的手,冷冷反詰:「還有,你說嫌棄的眼神,是像這樣嗎?」

俞航覺得任則戎此時射過來的眼神不只嫌棄,還充滿鄙視。

趕在俞航又撲上來凌虐他的臉頰肉前,任則戎連忙躲到大靠山杜光超身後,不耐煩地解釋道:「跟蔣緯寧那傢伙才沒關係,我就純粹好奇這到是底怎麼回事,不行嗎?到底誰這麼堅持要讓一對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情侶『被自殺』?還是受害者不只一個人?反正我就是覺得,這事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杜光超也附和似地用拐杖敲了敲桌子,「小戎說的沒錯,這事情沒那麼簡單。高以豪是在搜查過程中被殺害的,表示這名凶手想讓真相被掩藏的念頭堅定,不惜滅口更多的人來達成目的。

如果小戎的同學執意要查,極可能會讓自己惹禍上身。

「尤其,這名凶手挑選被害人的手法也很巧妙,他讓這些人的死被理所當然地視作自殺,絕大多數的親屬都不疑有他。這顯然是有規劃的謀殺,而非衝動殺人。這種『會動腦』的凶手才是最可怕的,他們殺人時還帶著理智,很難被抓到把柄。」

「怎麼你的同學也跟你一樣愛找死……」俞航嘟囔著,隨即被任則戎怒瞪,乾脆大聲道:「杜老,我們該勸的也都勸了,但這兩小子還是想犯險,那就後果自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擔!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看著俞航挺著胸膛大言不慚的樣子,杜光超也懶得吐嘈誰平時才專幹一些不像「成年人」的幼稚事,只淡淡地回了句:「小戎是我們法醫室的實習生,我可以派案件當功課給他做,讓他累積實務經驗。」

「哦,那樣很好啊!提早適應職場嘛!杜老我很贊同你這個做法!」

「但我們畢竟只負責鑑識與調查,萬一遇到什麼危險,自己一人可應付不來。最好要有經驗老道的外勤人員跟著,保全了自身安全,在工作上也能彼此互補,一舉兩得。」

「……我去問老趙,看他最近有沒有空陪這小子出、任、務!」

眼見俞航已經準備拔腿開溜,杜光超一杖下去,直接把人敲成不良於行。

「剛才好像有人說,警察叔叔們都很忙,沒空搞這種小案子?你確定小趙會有時間來幹這事兒?」杜光超冷笑幾聲,枴杖尖端還繼續戳著俞航的腿,警告意味相當濃厚。

「杜老!我好歹也是個刑警!不是整天陪臭小子玩偵探遊戲的閒人!」俞航忿忿不平地嚷嚷著,又看了眼讓他心有餘悸的枴杖,改口哀求道:「杜老啊,你不能老這樣慣著他。他又不是真的專業人士,沒受過任何訓練……他還只是個大學生啊!他根本沒有能力應付這些事!一個譚少閎追著他跑,就已經夠讓我頭痛的了,要是因此再多引來一個『會動腦的凶手』怎麼辦?是想湊一桌麻將嗎!」

「講得好像是我自己要去招惹殺人魔似的……」任則戎一邊低聲抱怨,一邊下意識將手放在腹部上輕撫。

那個被譚少閎用利刃一次次抽插過的裂口還「新鮮」著,即便傷口早就癒合,偶爾還是會有幻覺般的疼痛在那道肉丘下作怪,讓他不停回想起自己倒在血泊中逐漸失去意識的可怕經歷……

「我讓你跟著小戎,就是要你在越過線之前拉住他。雖然你這小混蛋整天賴在那裡當廢柴,但你的眼力還算可靠,也很清楚什麼時間點就該收手。要論趨吉避凶的能力,你比外面那些幹了大半輩子刑警的傢伙要來得強多了。」

「……杜老,你這算誇我嗎?」

「不是,是嫌棄。」

「說好聽話騙我一下會死是不是!」

杜光超懶得多理氣得跳腳的俞航,轉頭對任則戎也勸誡道:「小戎,這傢伙有一點說得很對,這是現實生活,而不是什麼角色扮演的遊戲。你沒有受過任何專業訓練,查案時遇到的很多問題,你可能都無法應付。但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段時間以來也成長了很多,所以我相信你能夠自己判斷,哪些事你能參與、哪些不能。你可以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去追尋真相,沒有人能夠干涉你想做什麼,但你也得懂得適可而止。你能做到嗎?」

在說這些話時,杜光超的雙眸也狀似隨意地瞥了一眼任則戎的手,可見他口中的「適可而止」所指的層面很廣。

任則戎收緊了手,半晌後才點頭應是,「杜老,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莽撞了。我保證。」

之前獨自去找譚少閎對峙的下場,就已經夠任則戎怕一輩子了。他有時候或許真的挺容易衝動誤事,但起碼還沒蠢到在同樣的事情上犯第二次錯。

而對於自己的感應能力能做到何種程度,他雖然沒有清晰的概念,但也知道不可以過度使用,免得自己被外來的情緒淹沒而失去自我。

聽到任則戎的答覆,老人笑了笑,枴杖一指旁邊躺著裝死的俞航,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航哥。」

「嗄?」

「我保證,我不會自找麻煩,也會乖乖聽你指揮。請你幫我查清楚這件事……拜託了。」

俞航盯著任則戎的臉,想從他眼眸的顫動、眨眼的次數、呼吸的頻率、眉尾上揚的角度、嘴角翹起的弧度,以及任何更加細緻的微表情中找出說謊的徵兆。然而他的直覺只告訴他,眼前的青年所吐露的字字句句,全都真實得徹底,不含絲毫虛偽。

他忍不住在心中嘆息,同時也自問著,自己怎麼就對這傢伙如此縱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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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觸感應(三):虛偽的自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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