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受質疑的影音巨獸 究竟有多「政治」？

抖音突遭印度封殺 全球數位城牆愈築愈高

日前，印度政府以業者會竊取使用者資料為由，封鎖抖音與其他數款中國手機軟體，這項禁令引起許多印度民眾的反彈，中印雙方的外交戰火也正式燒向網路世界。

鍾　旻 （Raymond Zhong）
《紐約時報》科技線記者，曾任《華爾街日報》駐印度新德里記者。

凱‧史周茲 （Kai Schultz）
《紐約時報》駐新德里記者，主要報導印度時事與政經新聞。 全球網路愈來愈分裂，付出代價的是像杜塔（Anusmita Dutta）這樣的印度老百姓。

二十四歲的她，三年前加入影音社交軟體抖音（TikTok），現在已有三十五萬名粉絲。她喜歡記錄大家有共鳴的內容，像是搞笑短劇、獨白、生活片段等，也喜歡用「探索」（Discover）功能尋找世界各地的影片，抖音成了她與全世界連結的橋樑。無怪乎，當印度政府宣布封鎖抖音後，許多民眾一陣哀號。「抖音造就了很多印度人才。」杜塔說，政府說封鎖就封鎖，「實在令人沮喪。」

衝突升溫 印度禁用中國App確保資安

抖音是中國第一款真正粉絲滿天下的網路服務，卻因為中國與全球的外交關係日益交惡，而成為受害者。這件事再次顯示，原本被大家視為有團結力量的網路，如今也隨著各國劃清界線，而走進了戰國時代。

中印兩國先前在喜馬拉雅山邊界發生衝突，二十名印度士兵喪命，導致兩國關係近來劍拔弩張。印度七月初公布禁用五十九款中國手機軟體，據稱業者會祕密將用戶資料傳輸到國外的伺服器。

此舉打擊不少中國科技業者，包括阿里巴巴、騰訊與百度，但災情最慘重的莫過於抖音與北京母公司字節跳動。根據美國數據分析公司感應塔（Sensor Tower），抖音在印度的下載量逾六．一億次，在美國則達一．六五億次。

多年前，中國已開始在全球網路築起城牆，封鎖谷歌與臉書等矽谷龍頭，一邊扶植國內新創企業，一邊也讓共產黨得以掌控網路風向。

但中國網路業者現在紛紛放眼海外，剛好碰上歐美國家對共產黨愈來愈不信任的時候。這股緊張氣氛除了波及字節跳動，連晶片與人工智慧等業者也難以倖免。中國手機大廠華為受美國禁令影響，無法向美國業者採購零組件，目前積極回擊各界指控，說自己並非中國網路間諜的特洛伊木馬。

各國政府也希望重新掌控線上言論與商務活動，進而使得網路日益分化。歐盟對蘋果與谷歌等美國大廠改採強硬立場，要求業者遵循在地法規。

印度創投公司光速印度（Lightspeed India）合夥人凱爾（Dev Khare）坦承，印度禁用抖音是「自嗨」的舉動，但他覺得並不意外，「中國很早以前就對其他國家這麼做了，其他國家也有權利反擊。」

抖音印度負責人甘迪（Nikhil Gandhi）在聲明中指出，抖音已受邀與印度官員會面討論這項決議，亦說抖音並未與中國或任何國家政府分享用戶資訊。

把消費者當成地緣政治的工具，中國攻得多、守得少。例如，去年美國職籃有位主管在推特發文支持香港抗爭，央視隨即禁播賽事；二○一八年，加拿大警方逮捕華為財務長孟晚舟後，中國下令禁止進口加拿大的菜籽油；二○一○年，挪威諾貝爾委員會將和平獎頒給異議人士劉曉波後，中國便禁止進口挪威鮭魚。 印度市場潛力驚人 本土業者趁機搶市

印度從中國進口各式各樣的商品，政府這次朝中國手機軟體開刀，等於直指對中國有策略性地位的產業。中國網路龍頭的國內新增用戶愈來愈少，於是看好印度的成長潛力，而印度民眾也熱情響應，抖音的人氣尤其驚人。

住在新德里、二十多歲的巴胡古納（Ankush Bahuguna）說，如果不能用抖音，其他平台有機會接收它的粉絲，但需要時間。「抖音廣納不同族群的聲音，沒有其他平台能像抖音一樣，有這麼多男性肚皮舞者、男性化妝師、同志伴侶等。」因為使用方便，抖音也成為人人平等的平台。「不必說英文，不必有高檔攝影機，也可以成為內容創作者。」他說。 印度官員長期以來對抖音的運作畫上問號。去年，印度法院判定抖音傳播色情內容，被迫從印度應用程式商店下架（後來又恢復銷售），印度政治人物亦抨擊抖音藏有散播仇恨與激化對立的內容。

對於政府槓上中國業者，印度的網路公司大聲叫好。位於印度班加羅爾的網路公司InMobi，經營Glance與Roposo兩個數位平台，創辦人兼執行長特瓦里（Naveen Tewari）說，隨著中印關係近幾周惡化，印度的影音創作者逐漸轉到Roposo平台。在抖音可能出局的情況下，他想要把握這次機會。「我們先是向抖音的幾百萬名用戶保證，我們有自行研發的平台，大家可以在這裡繼續從事娛樂活動，而且可能更有責任感一點。」他說。

然而，監督團體擔心印度政府這次又是以政策之名，行政治目的之實。「受到這次網路審查行動影響的印度民眾更勝以往。」推廣數位自由的網路自由基金會（Internet Freedom Foundation）執行董事蓋普塔（Apar Gupta）說。印度政局目前可能以民族主義為最主要考量，「以國安為出發點的公共對策，必須搭配明確標準，但目前似乎看不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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