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落在我掌心；靜靜，在掌中結冰……」開著車的B君隨著音樂大聲唱著〈雪落下的聲音〉已經第三遍了，坐一旁的我忍不住笑他：「《延禧攻略》再好看也都下檔多久了，你還念念不忘？」Ｂ君反問：「你自己熬夜追劇追了兩輪，還好意思笑我！」說的也是，何止我倆，兩岸三地不知多少人被這首主題曲旋律制約，前奏一響起，瓔珞、傅恆、富察皇后、乾隆皇帝的身影立刻浮現眼前。 文／顏少鵬

我有感而發：「誰不好奇帝王后妃的感情世界，明明知道那多半是編劇的想像虛構，但戲迷就是對養心殿與長春宮、延禧宮等各宮的情愛糾葛無法自拔。像我家老婆大人，對乾隆在國事如麻之餘還百般寵溺魏瓔珞，讚不絕口，彷彿暗示我只忙著工作而忽略她！」

「真實世界的乾隆根本無暇像戲劇裡那樣兒女情長，你應該向嫂子解釋清楚。」我看B君是只懂讀書，不懂女人啊！只聽他繼續說：「雖說帝王再無情也是有情，但就算他權力頂到天，仍不容許日日坐擁美人，尤其是乾隆這樣的『明君』，令妃手腕再好也是枉然。許多電視機前的觀眾大概完全不知道高貴如皇帝也經常身不由己──我說的身不由己是指他的行程滿檔，必須『按表操課』，幾乎不可能如戲劇般隨時『談情說愛』。」我了解B君，知道接下來他要掉書袋了。

皇帝也有功課表

人們對古代帝王總有很多「世俗」的想像，多半還認為他們不時就到後宮縱情聲色。但事實上皇帝每一天得做的事很多，據清宮檔案所載，乾隆皇帝每日清晨五點起床，先進行例行的晨祭，祭拜滿州薩滿神靈；接著沐浴、更衣、用膳，還得把握時間早自習，閱讀經史典籍。不到七點，就開始接見群臣、批閱奏摺、處理政務，政務包羅萬象，還包含斬監候的復核（即死刑必須經過皇帝批准）。

忙完一上午，到了中午則安排召見新任官員一一面晤，有時甚至多達五十人。下午三點用餐（跟現代人日食三餐不同，清朝皇帝只吃上午六點和下午三點兩頓「正餐」）。飯後要練習書法、繪畫，乾隆一生寫詩四萬多首，數量媲美《全唐詩》。最後是晚上九點準時就寢。

「哇嗚，皇帝還真是沒有半刻得閒，看來乾隆不光是沒時間和魏瓔珞打情罵俏，就是想聽紀曉嵐、和珅鬥嘴，也是分身乏術！」皇帝大概就跟大公司老闆一樣庶務纏身，但影視作品總是忽略皇帝的正職本分，代之以不符實際的想像。

從陵墓考古看劇中人物關係

「想要虛構得好也要建立在真實的基礎上，虛實交錯，有憑有據，才更有趣。例如劇組安排乾隆深愛容貌氣質兼具的富察皇后，也一直寵幸高貴妃，果然在裕陵（乾隆陵寢）裡，除了令貴妃，她們也陪葬一旁。」反而是大反派──另一位皇后：繼后那拉氏，陪同南巡時跟乾隆鬧翻，自斷長髮（這可是史書明載，不是編劇瞎編），死後無法跟心愛的皇帝「同葬一穴」。 那拉氏身為皇后不葬帝寢要葬在哪裡？經挖掘考證，發現她被安葬在「裕陵妃園寢」，但這個妃園寢的主位是純妃（就是劇裡背叛富察皇后的蘇佳氏）。那拉皇后的喪禮不僅低於皇貴妃的標準，棺槨材質也極差，連入殮都屈居妃子之下（不是園寢主位），甚至不設牌位、不加祭祀，可見乾隆對這個皇后真是厭惡到了極點，或許就如《延禧》劇中所說生前就被打入冷宮了吧。只是宮闈祕事記錄不詳，後人也就無從得知原因了。

講到挖墓話題，我的興致就來了。從埃及金字塔歷久不衰的傳說，到《盜墓筆記》、《鬼吹燈》小說的暢銷，人們對於「皇陵」有著無限遐思，我趕緊追問開挖皇陵時可有發生靈異事件。

移動的棺木與不朽的容顏

「哪來這麼多靈異事件，鬼怪妖魔豈是尋常可見！」Ｂ君故作莊重，「但還是有些難解的事值得提一下，像是乾隆竟然身具異相，一般人牙齒是二十八到三十二顆，他老人家竟有三十六顆。還有就是棺木莫名移位。」要知道皇帝的棺槨是何等規模與分量，加上會以卡榫牢牢固定，根本不可能移動半分，但據傳民初軍閥孫殿英盜墓時，來到墓門前發現乾隆的金棺離開了本來位置，頂住最後一道石門。「此事已極為離奇，但更不可思議的是，後來末代皇帝溥儀曾派人重斂遺骨，必然已再擺正棺槨，但1975年官方相關研究單位重啟裕陵地宮時，乾隆的金棺又頂住了石門。」嚇！果然不可思議！比盜墓小說還扯，乾隆不只生前是傳奇君主，就連死後也製造傳奇。

「墓裡還有一女屍，面目如生，至今無法解釋。」在《延禧》劇中，令妃中了緬甸屍蟲之毒，命在旦夕，所幸索倫及時送來傅恆所採的聖心草，方才起死回生。（這時候〈雪落下的聲音〉又再播了一次。）「劇中故意安排一段話：『聖心草所製作的神丹，不但可解屍蟲之毒，還能保容顏不改，青春永駐，所以又叫定顏珠。』我相信許多人聽到這段話一定覺得突兀，這麼危急又感人的時刻交代『容顏不改，青春永駐』要幹什麼？」兩百多年後，研究者進入裕陵，發現其他人遺體都已成白骨，偏偏令貴妃皮骨具存，絲毫未腐，「我推測劇情所埋藏的哏就是來自這個未解之謎。」Ｂ君講得頭頭是道，但我只想到傅恆的癡情──下輩子可不可以換妳守著我！

「睜開了眼睛，漫天的雪無情，誰來賠這一生好光景？」車廂裡旋律迴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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