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用盡力氣大聲噓他的球迷，如今在場邊舉著讚美與感激他的海報標語；當他在比賽中拿到球時，球迷忍不住舉起手機，想要盡可能記錄他的一舉一動；當他在球場裡走動時，人們會停止原本的聊天對話，視線隨著他緩緩移動，像是要好好將這個身影永遠留在腦中。

從痛恨到感激，從挑戰到傳承。
■西門思 已經過世的前湖人隊老闆巴斯（Jerry Buss）很喜歡夏威夷，他每年夏天都會到那裡渡假，而他在那裡遇到的每個人幾乎都是湖人隊球迷，於是有一年他對當時擔任湖人隊總管的韋斯特（Jerry West）說：「如果我們去夏威夷舉辦季前訓練營豈不很好？」韋斯特答應了，另一個原因是隊員們可以藉此遠離媒體關注。也因此，從1988年開始，湖人隊有了在夏威夷舉辦季前訓練營的傳統，在接下來的九年間他們有八年在那裡準備開季，直到1996年夏天，那也是布萊恩（Kobe Bryant）進入NBA的第一年。

所以當這季季前湖人隊又回到夏威夷舉辦訓練營時，Kobe不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來到這裡的感覺有點奇妙。」Kobe說。「因為我記得這一切好像才是昨天的事，而我之前的隊友，現在不是已經退休，或去當教練，不然就是在電視台當球評了。」 愛恨

當Kobe展開NBA生涯的最後一季時，不只是夏威夷的訓練營，球季開打後所造訪的每座球場看起來都是那麼熟悉，每座球場都有一些回憶。

當他來到底特律比賽時，想到的是2004年總冠軍賽的失利，而即便這晚感冒又胃痛到賽後要接受注射治療，Kobe也堅持上場，因為他知道有許多球迷都是要來看他最後一次打球。當回到家鄉費城比賽時，傳奇球星「J博士」厄文（Julius Erving）和高中教練送上裱框的24號高中球衣，而在Kobe腦中是自己小時候想要穿上七六人球衣的回憶。
「我敗給他們了，真的讓我很感動。」Kobe說。「我沒法再要求更多了，除了贏下比賽。」（但湖人隊最終還是輸球）

在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Kobe想到的是自己在1996年11月5日那晚在這裡得到NBA生涯的第一分，想到的是自己在2009年2月2日也在這裡攻下61分，創下在這座被稱為「籃球聖殿」的球場的單場得分紀錄（直到幾年後被安東尼（Carmelo Anthony）改寫）。在多倫多，Kobe想到的當然是2006年1月22日對上暴龍隊締造單場獨得81分的紀錄，現在當他坐在板凳上休息時，場邊的暴龍隊球迷大喊著：「我們要Kobe！我們要Kobe！」

那些曾用盡力氣大聲噓他的球迷，如今在場邊舉著讚美與感激他的海報標語；當他在比賽中拿到球時，球迷忍不住舉起手機，想要盡可能記錄他的一舉一動；當他在球場裡走動時，人們會停止原本的聊天對話，視線隨著他緩緩移動，像是要好好將這個身影永遠留在腦中。

20年來，Kobe在場上的霸氣表現與追求勝利的態度，除了讓湖人球迷支持與喜愛之外，也總是會讓其他球隊的對手與球迷恨得牙癢癢的。但那些對手的全力防堵，還有客場球迷的噓聲，其實某部份也代表了他們的重視、尊敬甚至褒獎，也因此Kobe不僅要感謝那些愛他與支持他的球迷，也要感謝那些痛恨他、想要擊敗他的對手與客場球迷，讓他能激發鬥志，打出最好的表現。

「我想我們已經痛恨彼此很久了。」Kobe這樣形容他與敵隊球迷的關係。「但我想許多尊敬與互相景仰也來自於此。就好像你有一個互相對抗的敵手，兩人都沒倒下，你會不斷挑戰對方，彼此拿出最好的能力，如此年復一年。而當最後要說再見的時刻來臨時，你會覺得感激。」

就連那些總是圍繞在身邊的記者，現在看起來也如此可親，Kobe說自己現在在賽後受訪說的話要比從前更多，「因為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想念你們這些傻瓜。」

就好像你有一個互相對抗的敵手，兩人都沒倒下，你會不斷挑戰對方，彼此拿出最好的能力，如此年復一年。而當最後要說再見的時刻來臨時，你會覺得感激。

持續

但歲月對Kobe造成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過去兩年讓他總共僅出賽41場的傷勢，依然反覆糾纏。他的投籃命中率也大幅下滑，幾乎是NBA生涯至今最差成績，似乎不再是過去那個可以隻手撐起球隊的人。「那確實很難。」Kobe說。「我的那些急停跳投，還有在防守下的強行出手，那些在27歲時就是有難度的出手，在37歲時要投進就更難了。」

而當他對自己的表現感到生氣，說自己「現在是聯盟第200名的球員」後，Kobe不是回到球場繼續訓練，湖人隊總教練史考特（Byron Scott）讓他放一天假，和家人聚聚，讓心思不要24小時都放在籃球上。當Kobe在這季11月中面對活塞隊的比賽打了快36分鐘後，他在賽後說：「我幾乎站不起來了，我的背，還有腿，老兄，那快把我給搞死了。我現在甚至不能走去開車，我是說真的。」

「老天都知道我沒辦法像從前一樣，整場48分鐘維持那樣的活力。」

但這不代表Kobe有任何鬆懈或偷懶，他依然像從前一樣，只要站上球場，就會試著付出110%的努力，不管是20分鐘、30分鐘或是只有10分鐘。「我持續鞭策自己前進，持續努力嘗試，那永遠都不會停止。」

「我在早上進行重量訓練，每天做三次伸展運動。當我晚上回家後，我會再做一次伸展，然後再做一次冰敷。隔天早上，我會在登機前再做一次重量訓練。我不會放棄，我會努力、努力、努力，看看我能不能找到恢復狀態的辦法。」Kobe說。

「這就是我，我不會就這樣屈從。」 導師

大部份的運動員選擇退休，不是因為他們對於比賽已經失去興趣，他們無法再承受的是那些為了上場比賽所需要的無止盡準備：每天重複的復健程序、重量訓練與治療舊傷，還有離開球場後的深夜班機和忙碌的客場之旅。但那些都不是打擊Kobe的問題，「我就是熱愛打球。即便現在，也只是不要操過頭的問題，因為我真的不把那些看作訓練，而是享受我所做的一切。」

而或許那不只是為了Kobe自己，也是為了給湖人隊那些年輕球員做個榜樣，就像1996年還是湖人隊球員的史考特一樣，那年夏天他準備迎接球員生涯的最後一季，但當時的湖人隊總教練哈里斯（Del Harris）給了他一個任務。

「我的角色就是擔任休息室裡的領袖，展現經驗與在場上的敬業態度，表現給那些傢伙看要怎樣才有資格拿冠軍，也要當他們的精神導師。其中有個年輕小伙子叫Kobe，我照顧他，和他談話，因為我從第一天就在這孩子身上看到偉大。」史考特說。

湖人隊這季備受期待的新秀後衛羅素（D’Angelo Russell）只有19歲，Kobe第一次正式在NBA出賽時，羅素只有八個月大。「他都可以當我兒子了。」Kobe開玩笑說。前鋒藍道（Julius Randle）也只有21歲，後衛克拉克森（Jordan Clarkson）只有23歲，在夏威夷的季前訓練營，他們總是圍著Kobe，希望學習到更多在聯盟的生存之道。

我持續鞭策自己前進，持續努力嘗試，那永遠都不會停止。

「我們有天坐在那邊聊了快兩個半小時。他們想要知道一些我經歷過的事情，一些我學到的經驗，一些我可以幫助他們的東西。籃球真的把我們連結在一起。」Kobe說。「他們當下沒有回應我太多，比較多是我在說話，分享我的一些故事。他們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我對他們很坦誠，我想他們會吸收進去的，但重要的是他們要找到自己的方式，我只能提供他們一些我擁有的知識和資訊。」

在場上，Kobe則得要後退一步，讓這些年輕隊友自己去嘗試。「這是需要的，你得要讓年輕人自己去閱讀比賽，你要幫助他們、支持他們。我真的很想讓這些年輕人，尤其是狄安傑羅（羅素名），讓他去指揮。」Kobe說。「讓他指揮進攻，讓他組織，讓他閱讀球賽的流動，讓他去做那些決定。」

克拉克森則說：「我當面告訴他（指Kobe），他是我見過最瘋狂的傢伙之一，不管是心理或是場上表現。他有些出手選擇，還有拚命的程度，真的太驚人了。他所做的那些是真的太不真實，但他已經持續這樣如此之久。」

而當藍道得要迎戰聯盟另一個老傢伙賈奈特（Kevin Garnett）時，Kobe也幫小老弟做了一些心理建設。「我暸解KG，他總喜歡測試年輕球員，想看看他們的心理素質。」Kobe說。「而藍道的回應就像是一個成熟的傢伙，我想KG現在會因為這樣對他有所尊重。」

「我好像他們的爺爺，我不只是比較老的傢伙，我是三倍老的老傢伙。」Kobe笑著說。「詹姆斯（LeBron James）那些人，他們現在算是老傢伙了，而我又比他們更老。他們是資深球員，我是三倍資深球員，老實說，這感覺還蠻有趣的。我記得有一晚在波特蘭比賽，有個坐在板凳的年輕球員對我說：『嘿，我們今晚要把你們打爆！』我看著他然後說：『我有個原則，如果當我開始打球時，你根本還沒出生，那你就不准對我說垃圾話。』就是這麼簡單！然後他看看我說：『遵命，先生。』一點反抗都沒有。」

我知道自己在走到這步之前曾經付出多少努力。對此我不難過，我對自己完成的一切覺得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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