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欄、動畫片 生活都是靈感 告五人

告五人從不定義自己，他們曲風多元、不畫地自限，就是為了讓歌迷在他們專輯裡，找到一首屬於自己的歌。

撰文‧王海咪

▲男主唱兼木吉他雲安（左）、女主唱犬青（中）、鼓手謙哥（右）

「大家好！我們是告五人，我們沒有要告誰，我們只有三個人。」二○一七年的夏天，正式成團三個月的告五人在基隆潮境公園開唱，這段有點無厘頭的標準開場白，男主唱潘雲安（雲安）喊得賣力，台下觀眾卻只有稀稀落落五個人跟一條狗，在大熱天的對比下顯得淒涼。

四年後，三個人登上了音樂人夢寐以求的小巨蛋舞台，雖然只是替同公司師兄五月天唱三首歌暖場，卻照樣得面對滿場三萬名觀眾。「第一次站在那麼多人前面，我連『你好』都不敢說，只想趕快結束。」雲安回憶，從在後台就定位到完成任務，前後不過十來分鐘，對他來說卻像是一個多小時那樣漫長。

下了台，心情平復之後，三人終於有餘裕欣賞主角五月天演出，他們心中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憧憬。「我發現一場頂級流行音樂演唱會，可以感動好多人、帶動周邊好多商機，這是我們很想跟歌迷一起達成的願望……，希望有天會聽到計程車司機說：『今天小巨蛋是告五人演唱會，會有很多人搭車。』」女主唱蔡欣倫（犬青）話說得有點天馬行空，表情卻很認真。

犬青自己清楚，告五人距離在小巨蛋單獨開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這三人團隊的腳步一向邁得很快，成軍四年來，他們從沒沒無聞到成為連續兩屆金曲各入圍四項大獎的知名樂團，包括〈披星戴月的想你〉在內，至今有三首作品在YouTube上點閱破千萬次，前進速度驚人。

一首〈披星戴月的想你〉
唱出物換星移的感慨，以及一批鐵粉

「告五人的三人編制、男女雙主唱組合，都打破了台灣音樂圈對『樂團』的預設想法；核心團隊只有三個人，也讓他們有很強的機動性、能去嘗試各種可能性，不會把自己局限在某個風格裡，這在獨立樂團也是很少見的。」音樂製作人陳君豪分析告五人快速竄起的原因。

但對告五人來說，這一切都不在他們的計畫之內。因為就連最初的團名，都像是創建手遊角色般的隨機設定。

一一年，主唱潘雲安的哥哥潘燕山參加宜蘭高中吉他社，滿腔熱血地想組樂團，一時間想不到團名，索性和夥伴相約閉上眼，各自伸手在布告欄上指一個字，點到什麼湊在一起就是團名，「告五人」就此誕生。日後團員雖幾經更迭，有如天意般的三個字，卻一直留了下來。

代表作〈披星戴月的想你〉，也是偶然間被翻出來的「壓箱寶」，卻意外引發熱烈回響，創造千萬點閱。一二年，還是學生的雲安和潘燕山，和平常一樣，坐在陽台隨意哼唱，突然間，雲安腦中浮現清晰的旋律，拿出錄音筆記下旋律後，交給潘燕山填詞，兄弟倆就這麼聯手創作出這首描寫雪山隧道開通後物換星移感慨的歌曲，但不知為何兩人一直沒完整編曲，這首半成品就靜靜地停留在電腦檔案裡。

到了一八年，告五人成員已經換成目前的雙主唱雲安、犬青和鼓手林哲謙（謙哥），雲安突然認為時候到了，翻出塵封六年的創作，並認真完成編曲。這首「新歌」因為兩個主唱咬字分明的特殊唱腔，和謙哥用鼓點推進節奏的堆疊而廣受好評。「從一開始街聲（線上音樂平台）小小的收聽量，慢慢被我們在音樂節上唱出去，才愈來愈多人知道。」犬青回憶。 〈披星戴月的想你〉，可以說是告五人的生涯轉捩點，讓他們累積了一批忠實粉絲；但在逐漸嶄露頭角後，他們做出了加入主流唱片公司相信音樂的決定，讓部分伴隨他們成長的歌迷難以接受，認定他們不再是當年那個有理想的「獨立樂團」。

某次校園活動，一位學生提問：「你們的歌愈來愈多人聽，也被說變得『芭樂』，會不會因此感到困擾？」犬青知道這個問題沒有惡意，笑著反問：「當你的歌被點一千萬次，難道會不開心嗎？」

雲安也補充，加入大型唱片公司，對三人的音樂風格毫無影響，因為公司在專輯混音之前完全不會聽到內容，更不會干涉樂團的創作；至於「主流」與「獨立」之間的界線，他更豁達地說：「不用刻意分主流或獨立、大眾或小眾，只要你喜歡，它自然就是你的主流。」

雖然在音樂路上看見的風景，像穿越隧道般地快速轉變，但三個人私下的互動，和台下只有五個聽眾的時期沒有兩樣。採訪過程中，自嘲是哲學系、什麼話題都能講出一番道理的雲安說得最多，還不時綜藝地插入迷因梗，犬青則總挑準時機插話，鬧得寡言的謙哥不時呵呵傻笑，彷彿眼前的攝影鏡頭並不存在。

▲告五人說，不論大舞台或小舞台，只要站在台上唱歌，他們都很享受。告五人官方臉書

一首〈愚人遊戲〉
忠實呈現家鄉聲音，與創作初衷

三人出身宜蘭員山鄉，直到現在都不願搬離孕育他們、帶給他們平靜與靈感的蘭陽平原。就連作息，也遵循從小養成的習慣，白天早起練團寫歌，沒特別狀況時，一定在午夜前入睡。「我們也嚮往過城市生活，想說台北火鍋店竟然開到五點，一定要嘗試半夜吃鍋的感覺。」雲安用誇張語氣回憶剛到台北讀書的心情。「久了發現住台北太辛苦，租屋處狹窄，在鄉下我們住慣透天厝，根本受不了。」

所以到了今天，被某些人認為「不是獨立音樂」的告五人的作品裡，仍處處可見宜蘭元素，為了還原家鄉聲音，他們甚至租借了大批設備，把宜蘭一家民宿改造成錄音室，當成第二張專輯的錄製地點。仔細聆聽〈愚人遊戲〉這首歌，還能聽見台北少見的蛙鳴聲。

參與製作的陳君豪解釋，這種錄製方式無法靠電腦後製修音，當下的聲音幾乎就是成品，呈現作品最原始樣貌，不僅考驗唱功，環境音也會被收錄，因此才會聽見蛙鳴。「在精神上更接近原本的創作理念。」這也是加入「主流」唱片公司的最大差異：有充裕資源支撐這個創作靈感源源不絕、有時還帶點天馬行空的樂團。

產量豐富的告五人，一九、二○年各出了一張專輯，今年也規畫十首單曲，但負責譜曲的雲安卻說，他從不刻意尋找靈感。「找靈感很累，難道要真的痛徹心扉體驗一次？你坐著，就會發現很多事情是有聲音的。」謙哥也附和：「要用心生活，像現在你聽外面的路，它也有聲音。」

話說得玄虛，但對他們倆而言，創作元素確實無處不有。像〈愛人錯過〉裡的「撞倒人要說對不起」這句招牌歌詞，就是雲安在看動畫電影《你的名字》時出現的靈感，電影尾聲，男、女主角在不同時空中擦肩而過，因此交換了靈魂。「這時配樂是一個光的聲音，我的腦袋也像突然閃過一道光，那句歌詞就出來了。」在電影結束前，雲安就在戲院完成這首歌了。

「他們絕對不是適合看電影的好朋友。」犬青調侃，因為告五人在電影院創作的歌曲不只一首，還有一次是雲安和謙哥一起去看一部以「巴黎」為主題的電影試片，結果兩人離開電影院時還順道帶走一首〈從沒去過巴塞隆納〉。

謙哥笑說：「當時靈感突然來了，也顧不得還在戲院，雲安叫我趕快拿手機錄音，全戲院只有我們的螢幕是亮的。」告五人無時無刻都在創作，把生活片段寫成歌，手機裡的語音備忘錄，像三人共譜的日記，也是他們最珍貴的創作泉源。

潘燕山在一旁看告五人成長，心裡滿是感動。「我都偷偷哭！現在樂團經營、要爬起來很不容易，把想跟世界表達的事情，一起用音樂具體化，是很可貴的事。」

四年過去，告五人確實有些不一樣了，但說起玩音樂的初衷，當三個人聚在一起，大聲聊起創作時，又像回到時空隧道的彼端，他們依然是那個有點無厘頭、沒有要告任何人的熱血少年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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