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不是理性的活動, 卻深植於你我的基因。本文告訴你為什麼你應該馬上著手規畫行程。
撰文:艾瑞克.魏納
▲美國南達科他州惡地國家公園的地質構造可以啟發「觀看事物的新方法。」如同作家亨利.米勒所說,這是旅行帶來的回饋之一。
最近我善加利用我的護照:用來當杯墊,墊在高低不一的桌腳下。給貓咪玩也很棒。
歡迎來到「失望大流行」。取消的旅行,或唯恐被取消而直接打消的旅行念頭。家族聚會、海外留學、慵懶的海灘假期。噗,沒了。因為一個小小的病毒而蕩然無存。
像這樣長久待在同一個地方對我們來說並不自然。旅行寫在我們的基因裡。在人類存在的大多數時間,「我們一直是居無定所的狩獵採集者,以150 人以下的小群體移動。」克里斯多福.萊恩在其著作《文明至死》(暫譯,原文書名為Civilized to Death)中寫道。這樣居無定所的生活並非偶然形成,而是有其功用。萊恩指出:「遷移到鄰近的族群中,一直是個化解自己團體內部醞釀的衝突以及轉換社交場景的手段。」
寫了《金銀島》的19 世紀作家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說得更精簡:「移動是人類的大事。」
我們已經見識過
孤立的數位化生活,
而我們都覺得不怎麼樣。
我們的生命與地方相連,
這點絕對不會改變。
但如果我們不能移動會怎麼樣?如果我們無法狩獵或採集會怎麼樣?一名旅人又該如何是好?問題的答案雖有千百種,但「絕望」不會是其中之一。
我們是適應力強的物種,能夠忍受短時間無法移動。一點自我催眠是有幫助的。我們告訴自己並沒有被禁足,只是處於兩次旅程之間,就像失業的銷售員只是在等待下一個機會。我們靠翻閱舊旅行日誌和滑Instagram 動態消磨日子。我們盯著旅遊紀念品出神。這些都有幫助,至少一陣子。
旅遊業受到重創,旅人也很痛苦。住在巴黎的記者喬埃樂.迪德里奇光是去年春天就取消了五個行程,她跟我說:「我一直沉溺於失望當中,幾乎連身體都真的痛起來了。」
我的朋友詹姆士.霍普金斯是住在尼泊爾加德滿都的佛教徒。想像中他在封城期間應該可以怡然自得,就像參加一次不能不去的禪修避靜。有一陣子他確實如此。
但是我最近一次跟詹姆士視訊通話時,他看起來憔悴低落。他坦承自己愈來愈坐立不安,想念「之前一年跑十個國家的行程表。」他說似乎做什麼都無濟於事。「不管點多少蠟燭或燒多少香,就算是住在南亞數一數二的神聖地方,我還是改變不了習慣。」
跟他聊完後,我鬆了口氣,覺得我的躁動不安有理有據:問題不在我,而是疫情。但同時我也感到憂慮。假使連加德滿都的佛教徒都快抓狂,我們這些不安於室的凡夫俗子還能有什麼希望?
希望就存在於旅行的本質中。
旅行需要你一廂情願,
需要放手一搏的信念與想像力,
才能搭上飛機前往遠方的土地。
在我看來,希望就存在於旅行的本質中。旅行需要你一廂情願,需要放手一搏的信念與想像力,才能搭上飛機前往遠方充滿期盼與希望的土地,一嘗難以言喻的滋味。旅行是少數我們不知道結果卻熱衷參與的活動之一,著迷於其中的不確定。
旅行不是理性的活動。擠在一張號稱是椅子的座位上,只為了以快得嚇人的速度被送到一個語言不通、習俗不熟的地方,這實在沒道理。而且還很貴。若我們停下來分析成本效益,我們恐怕哪裡都不會去。但我們依然東奔西跑。
這是我看好旅遊的未來的原因之一。事實上,我甚至敢說旅行是必要產業、必要活動。這跟醫院和雜貨店的必要有所不同。旅行之必要就像書本和擁抱之必要,是心靈的糧食。此刻我們正處於等待上菜的空檔,一邊回味之前去過的地方,一邊期待下個目的地:或許是占吉巴島,又或者是一直想著要去的附近露營區。
特別的不是地點,而是我們觀看它的角度,以及重要的是,我們與它互動的方式。旅行非關目的地或行程,而是如同作家亨利.米勒所說,旅行是關乎意外發現「觀看事物的新方法。」而要獲得新視角,其實毋須遠行。
沒有人比亨利.大衛.梭羅更明白這一點。他短暫的一生幾乎都住在麻薩諸塞州康科德鎮,從想像得到的各個觀看位置──山頂、湖濱、水下──觀察瓦爾登湖。有時他甚至彎下腰,從雙腿間往後看,讚歎眼前的顛倒世界。他寫道:「只要觀看角度得宜,就能在每場風暴和當中的每滴雨水中看到彩虹。」
梭羅從未對凝視他心愛的湖感到厭倦,我們也仍能欣賞這個世界回歸老派步調後的沉靜之美。若真要說,疫情甚至讓我們重新愛上了這個真實世界。我們已經見識過孤立的數位化生活,而我們(至少大多數人)都覺得不怎麼樣。芝加哥瑞格利球場的觀眾席、紐約市林肯中心的交響樂樂池、東京的街頭巷弄,我們想念這些地方。我們的生命與地方相連,這點絕對不會改變。
911恐怖攻擊後,不少人預測航空旅遊將走到盡頭,或至少大幅萎縮。然而航空業卻穩定復甦,到了2017年更創下高達40億人次的載客紀錄。我們在短暫地被剝奪飛行這份贈禮後變得更加珍惜,如今願意忍受X光安檢和搜身所帶來的不便,就是為了享有飛到遙遠國度與他人共進一餐的特權。
在急著回歸常態的世界前,我們應該關注大眾旅遊對地球的影響。現在正是擁抱永續旅遊的基本價值,並以此導引你未來旅行的絕佳時機。別走大眾路線。在同一個地點待久一些。在淡季旅行。聯繫在地社群,用支持當地人的方式消費。考慮購買碳補償。還有別忘了,行旅世界最重要的目標就是要欣賞差異,世界正是因這些差異才如此多采多姿。旅行專家和電臺主持人寶琳.弗羅默說:「旅行的一大好處是認識新的人和接觸各式各樣的觀點。」
旅行是心靈的糧食。
此刻我們正處於等待上菜的空檔,
一邊回味之前去過的地方,
一邊期待下個目的地。
所以請開始規畫這樣的行程吧──這麼做對我們有益,賓州大學華頓商學院的資深研究員馬修.克林斯沃斯等研究學者這麼認為。去年他接受國家地理訪談的時候說:「如果我們知道即將有好事發生,對未來的期待就會成為喜悅的泉源,而旅行正是特別值得期待的樂事。」規畫旅行幾乎跟實際去旅行一樣充滿樂趣。期待本身就是回饋。
我就親眼見識到期盼旅行所帶來的興奮。我太太平時不怎麼愛看旅遊照片,如今卻會花好幾個小時瀏覽Instagram上阿爾卑斯山屋和巴里島稻田的圖片。「怎麼回事?」有天我問她。「這些真的很令人著迷,」她回答說:「會讓我想起外頭還有個美麗的大千世界。」
不少人──包括我自己在內──過去都將旅遊視為理所當然。我們變得懶散和不知感恩,而這從來都不是好事。旅遊作家湯姆.斯威克告訴我,他曾經認為旅行本來就該存在。現在他說:「我期待把旅遊當作珍貴的禮物來體驗。」
艾瑞克.魏納是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臺前特派記者和暢銷書作家,著作包括《尋找快樂之國》、《歡迎光臨,天才城市》和《蘇格拉底特快車》(暫譯,原文書名為The Socrates Ex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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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錄自
我們是否為漫遊而生?
國家地理雜誌
2021/第2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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