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助力：念早稻田博班，卻選擇赴陸創業

台灣鋼彈粉許晉誠，進入世界機器人最高學府早稻田，在日本卻找不到落地空間。反觀中國大陸，不僅有「全球最短3C供應鏈」，更傾全國之力發展，讓黃仁勳點名的機器人，也用到他的產品。

文／史書華 攝影／邱劍英

眼前這隻金屬手，長得有點「怪」。

它不像常見的機器人雙手，多半長得跟樂高人偶的夾爪一樣；但又夠不像人，掰開它的手指，數一數只有四根。

這還不夠怪。當試著把手伸到它旁邊的白色箱子，隨意地甩甩手腕、或動一動指節，隔壁這隻布滿十五個感測器加AI視覺辨識器的「怪手」，就能靈巧地複製你的動作。

最怪的是，我們巧遇它的地方，是八月底在北京舉辦的世界機器人大會。各家公司都在炫耀最潮、最酷的「人形機器人」，但這家業者，卻用「手」來吸引人。

「我們是中國大陸最大的觸覺感測器業者，也是唯一做到具有多感知的『靈巧手』，」怪手背後的催生者、帕西尼感知科技創辦人兼執行長許晉誠介紹。

許晉誠比這隻怪手還更有故事。如果不提，可能很難發現，在這一片大陸本土機器人品牌亮相的展會上，還有位土生土長的台灣囡仔。

「靈巧手」是機器人的關鍵

三十五歲、老家在台中的許晉誠，從小就愛日本動畫《鋼彈》，在台灣當完兵後，拜師進入機器人研究名校日本早稻田大學菅野重樹實驗室（Sugano Lab）讀博士。

早稻田可說是機器人界的黃埔軍校。一九七二年，世界第一個人形機器人WABOT-1，誕生在早稻田的加藤一郎研究室，當時，菅野恰好是WABOT-1的研究助理。

WABOT-1既不像日本動漫中的原子小金剛，也不像哆啦A夢，外型就是一個金屬拼接的大塊頭，它每走一步，就要花費四十五秒。

沒想到五十年後，實驗室培養的年輕研究員許晉誠，竟讓機器人的末端變得更柔軟、更「有感」了。

「帕西尼」這個名字，取自人類皮膚下的四種力學感受器之一「帕西尼小體」。

簡單說，帕西尼做的，也正是機器人雙手的「皮膚」。只要透過指尖上一小片黑色感測器，就能讓機器人末端能感受壓力、溫度、摩擦或軟硬等多重感知。

在這次世界機器人大會上亮相的二十七款未來人形機器人，也幾乎都是帕西尼的客戶。

「跑得最前面的（中國）人形機器人業者，幾乎都用他們的手，」一名中國大陸國有資本創投副總經理觀察，包括輝達創辦人黃仁勳點名的宇樹機器人，也是帕西尼的合作伙伴。

為何大家爭著用？人跟物理世界的接觸，主要靠雙手。也因此，「靈巧手」被認為是機器人走向服務與長照場景、甚至通用機器人的核心。

更重要的是，機器人不但是「中國製造二○二五」的關鍵發展項目之一，現在，也被中國認為有機會彎道超車。

事實上，由AI科學家李飛飛率領的史丹佛大學以人為本人工智慧研究院，日前剛公布，美國在AI開發領先全球，但中國在機器人領域居全球之冠。

中國機器人業者的時代來了。

在展會上，多數中國大陸人形機器人業者會特別強調九成零組件都能國產化；但「AI大腦」與「靈巧手」會碰到的AI視覺晶片、高階感測器等，恰好是中國最落後、或被卡脖子的技術高地。

沒想到，幫忙把靈巧手做起來的，竟是從日本念完書的許晉誠。這一切，要回到他決定離開日本、到中國大陸落地說起。

世界最短供應鏈，效率高十倍

「多感知的觸覺感測器原本是個『零元市場』，」他身處機器人實驗室，但一開始，機器人仍不夠普及，幾乎找不到商業應用機會，「能用的地方可能就是觸控式檯燈，」他笑說。

但接著，人工智慧AlphaGo問世、深度學習大爆發，「有資料、有模型，我們（觸覺感測器）的未來應用場景，勢必會到機器人身上，」他判斷。

機器人市場來了，能大顯身手的場域，也在疫情爆發初期來敲門。

二一年準備從博班畢業的他，帶著創業草案，參加中國大陸知名創投「深創投」在東京舉辦的路演活動。深創投給了許晉誠機會到粵港澳大灣區走走，這趟旅行，讓他開了眼界。

「是華強北讓我決定到深圳，」直到今天，他仍記憶猶新。

華強北前後不過一公里，號稱「全球最短的3C供應鏈」，是大陸電子元件、晶片交易天堂，更是「山寨中國」電子產品的聖地。

許晉誠記得，以前在日本買電路板或晶片，需求都是發到中國大陸。等貨物清關、拿到手裡，往往已是一個月以後。「但在華強北，打樣只要三天，」他難掩興奮地對大陸電子供應鏈感到驚奇。

更關鍵的是，菅野實驗室鼓勵落地應用，早已萌生創業念頭的他，在日本卻找不到留下來的機會或資金，「日本社會對新創，還是相對保守，」他觀察。

但當時，中國奇績創壇創辦人陸奇卻已看上他，成為天使投資人。陸奇曾任微軟全球執行副總裁，是華人在微軟最高階主管，之後又被百度挖角當集團總裁。

中國大陸速度和製造實力，因此把許晉誠留下來了。二一年四月，他先飛上海隔離、再往深圳，兩個月內就落地設公司。

直到今天，面對中國大陸經濟下滑、「錢荒」的不利環境，帕西尼在今年四月，仍能拿到具國資背景的北京汽車集團產投公司、盈富泰克等三方融資。依中國資訊服務商IT橘子的公開數據，這輪融資規模至少破億人民幣。

中國舉國之力發展機器人產業之際，帕西尼搭上了順風車。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