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成最大受害者，經濟恐衰退近一個百分點

文／曹博凱

「紅海危機造成全球航運衰退的程度，已經超過新冠疫情初期，」丹麥航運研究機構Sea-Intelligence發出警告，目前正面臨近十多年來第二大的航運受阻事件，僅次於長榮長賜輪擱淺造成的蘇伊士運河阻塞事件。不容忽視的是紅海上發生的已不是海盜等級的小打小鬧，如果局勢惡化，將會造成全球性的經濟衝擊。

占全球海運12％航線受阻

紅海危機已爆發三個月，葉門反政府組織「胡塞」（Houthi，又名青年運動）以聲援巴勒斯坦為名，無差別攻擊途經紅海的各國商船，美英聯軍自一月中起，也發動多次空襲反制。這條約占全球海運總量一二％的航線，如今烽火連天，逼迫多家航運巨頭紛紛改道南非好望角。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港口觀察（IMF Portwatch）的數據，一月時油輪過境好望角的停靠量已經超越紅海的曼德海峽（Bab al-Mandab Strait）。貨運費用也持續飆漲， 波羅的海貨運指數（Freightos Baltic Index） 顯示， 自二○二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起， 全球四十呎貨櫃平均價格已經上漲逾一倍，漲勢最驚人的是地中海到中國或東亞航線，截至一月十九日已飆漲近六倍。

紅海危機會如何發展、何時才結束？目前各界專家難有定論，但首要將取決於以色列與巴勒斯坦武裝集團「哈瑪斯」（Hamas）在加薩走廊的戰事。

以哈戰爭並不只是雙方的衝突， 它牽連中東所有反以色列或反美勢力的集結。不論是哈瑪斯或胡塞，都隸屬於以伊朗為首的反以色列、反西方軍事聯盟「 抵抗軸心」（Axis of Resistance），所以當以色列對哈瑪斯動手，等於對上整個抵抗軸心，胡塞也是基於此在紅海製造紛亂。

伊朗外長阿米爾–阿卜杜拉希揚（Hossein Amir-Abdollahian）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表明，只要加薩戰爭還在繼續，抵抗軸心就會繼續活動；換言之，胡塞就可以繼續獲得支援，對紅海的襲擊恐怕也不會停止。

按照以哈戰爭可能的走勢，可分類出三種可能的劇本（見下表）。 最壞的情況是戰事拖延、局勢全面惡化：以哈戰爭難以終結，但以軍也不願撤軍或和解，與抵抗軸心陣營的衝突將更激烈；美軍持續空襲卻難見效，只激起胡塞奮戰到底的決心；伊朗陣營強勢反擊，對胡塞的支援只會更多，甚至將阻礙航運的行為，擴散到其他海域。

悲觀派的專家認為惡化的可能性不低。美國諮詢公司Tesla Government資深研究員布羅姆菲爾德（Nicholas Brumfield）指出，「這場升級中的衝突，才到了一半，很難不看到升級成更廣泛的區域衝突。」 前OECD（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首席經濟學家盧埃林（John Llewellyn）也警告，戰況很可能擴散到荷莫茲海峽（Strait of Hormuz）。鑑於近期局勢升溫， 他將紅海危機影響到全球貿易的可能性， 從一成提高到三成。荷莫茲海峽與伊朗相連， 是波斯灣最重要的出入口， 全球約兩成的石油和天然氣必經之地， 重要性高於被胡塞襲擊的曼德海峽。

伊朗在荷莫茲海峽攔截船隻並非沒有先例， 美國海軍的聲明指出，自二○二一年起，已發生過近二十次伊朗騷擾國際商船的事件。若占據地利的伊朗不顧代價，真的出手干預荷莫茲海峽，那對全球能源的供給無疑是一大威脅。假如這個劇本成真，台灣自卡達進口的天然氣（約占兩成多）、自波斯灣各國進口的石油（合計約七成）都將受到衝擊。

世界銀行（WB）的報告也指出，「在衝突不斷升級的情況下，能源供給會被嚴重打亂，進而影響其他大宗商品價格。」此外，若局勢惡化至此，美國絕不會袖手旁觀，中東可能將陷入新的動盪。 第二種可能的劇本，是以哈達成新一波停火協議，這有助於紅海恢復秩序。胡塞的談判代表阿卜杜–薩拉姆（Mohammed Abdul-Salam）曾表示，他們攻擊紅海船隻的目標是施壓以色列和美國停火，並結束對加薩走廊的封鎖。所以若以哈雙方能簽署有效的停火協議，甚至步入和談，那紅海危機也會迎刃而解。

困難點在於，目前以色列國內由極右派把持，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 多次表明不徹底摧毀哈瑪斯絕不罷休。甚至連美國也不支持完全停火，並在十二月時否決了聯合國安理會的停火決議案,認 為那只會給哈瑪斯喘息空間。

但由於加薩走廊的人道主義 危機每況愈下,以色列面臨 國際壓力也與日俱增,要將戰 事無限制的延長並不實際。而 且據美國情報機構指出,鏖戰 至今哈瑪斯僅陣亡兩成至三成 士兵。研究機#Steno 指出,「他們(以色列)最終 得接受無法彻底殲滅哈瑪斯的 事實,」並推估至少還要一至 兩個月才有和談可能。 第三種狀況,以色列擊潰哈 瑪斯,為以哈戰爭畫下句點。

惟戰後的局勢充滿變數,戰 後對加薩走廊的處置,是否能 讓中東世界滿意是另一隱憂。 最理想的狀況,是以色列戰後 妥善處置加薩地區的人民,重修與巴勒斯坦和鄰國的關係, 紅海危機也會跟著告終。

然而,納坦雅胡一直抗拒 對和平較有保障的「兩國方 案」-即以、巴各白獨立建國, 甚至屢屢與美國作對。據美國 新聞網Axio報導,美國總統拜登已經對以色列政府失去耐 心,民主黨籍參議員霍倫(Chris Van Hollen)甚至比喻說:「在每個關鍵時刻,納坦雅胡都對拜登豎起中指。」即便美方克不斷說服,納坦雅胡依舊在ㅡ月二十一日重申反對立場,「只要我還是總理,我就會繼續堅持。」

如果在哈瑪斯被消滅後,以色列仍堅持 「一國方案」――代表巴勒斯坦將完全被吞併,恐怕會引發中東世界更大的反彈,局勢反而惡化,屆時紅海也很難太平。

不論走向哪種劇本, 紅海仍充滿 不確定性。 而短期內歐洲將是最大受害者。歐洲正努力擺脫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以及俄烏戰爭帶來的通膨。 歐洲能源、供應鏈衝擊大

如今紅海危機爆發,對歐洲的能源供給和供應鏈都是一大挑戰。供應鏈方面,特斯拉位於德國的工廠,以及富豪汽车 (Volvo)位於比利時的工廠,都因為零件延誤送達宣布將暫停數天。雖然目前歐洲物價尚未受到明顯影響,但歐盟經濟專員簡提洛尼(Paolo Gentiloni) 警告,紅海危機對能源價格和通膨的影響,可能會在未來幾週內出現。

安聯貿易(Alianz Trade)首席經濟學家波塔(Ana Boata) 《華爾街日報》表示,紅海危機很明顯對經濟復甦不利,「我們在討論的可是衰退風險。」安聯貿易估計,若運價翻倍的狀況持續超過三個月,將會讓歐元區的通膨上升０.七五個百分點,經濟成長將衰退近一個百分點。此外,雖然現在看到的是航行時間變長和運價上升,但累積下來,等於每艘貨船能乘載的總貨物量萎縮,其他地區的航線也會受衝擊。

紅海危機本身是以哈戰爭的外溢,以哈戰爭又源於已經超過半世紀懸而末決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主權糾紛,因此絕非一時能夠解決。紅海危機會如何發酵,有必要繼續觀察。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