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首部巡山員小說,第一手田野調查寫成,
親身走入山林,揭露巡山員不為人知的護國任務
菜鳥巡山員報到!除了日常勤務超吃重,還有難解的愛情與親情課題連番上場……
她不顧一切當上巡山員,
一個人要管理五十個大安森林公園的山林面積,挑戰接二連三;
即使吃盡苦頭,她卻始終想知道,
那些當年父親來不及告訴她的事……
大學畢業生葉綠儀放棄與醫師男友的感情,不管母親的強烈反對,正式成為林務局水里工作站的一分子。既是菜鳥又是女生,老是遭受組員的言語諷刺,她卻一心想證明自己也能成為優秀的巡山員。
深山中被竊的七里香、考驗心智的深山特遣、喝下水鹿洗澡坑裡的水、埋伏抓山老鼠……,挑戰接連而來,總是組員楊向陽有力的臂膀支撐著她;一段正在萌芽的感情卻因一場大學生登山意外陷入危機,父親當年因公殉職的實情也漸漸浮現;緊接而來一場森林大火,鋪天蓋地要將她吞噬,身邊最親近的人卻在烈焰竄天中不見蹤影……
在山林面前,山神沒有留時間給人們猶豫,巡山員只能勇敢踏入森林山野的深處,領會「山神」的存在與意義。
01
從打包到溜走,只花了我六十分鐘;從一段人生逃至另一段,大概需要五個小時;但是,為了做出這個決定,幾乎窮盡了我一輩子。
一路南下,天氣的變化只有熱、很熱和更熱。我的安全帽由豔陽直接加溫,像是一只悶燒鍋,讓我頭皮發癢、頭頂冒汗、大腦也在焦慮和不確定感中蒸騰,還隱隱散發油臭味。
更別提我的頸部和雙肩早已僵硬得像是忘了上油的機器,維持一模一樣的姿勢久了,幾乎在風吹中漸漸幻形為石雕,臀部則早已因麻木而失去知覺,忘了什麼叫疼痛。
頂著大太陽從桃園鄉間一路騎車來到南投市區,指針剛過中午,距離我的目的地,估計還得再三十分鐘。等待紅燈變綠的時刻,我讓白色野狼一二五停在待轉區,棲身路樹的陰影裡。
半天的時光,兩百公里的旅程,這是一趟苦行,卻也是不得不為之的決定。畢竟,若是和我即將面臨的挑戰相比,痠痛和惡臭都是小問題。
我需要我的野狼,騎車雖不是第一順位的選項,卻是連人帶車以及行李一同運至定點,最直截了當的方法。也是最迂迴的辦法。
誰讓我像逃難一樣,匆匆拎了行囊就跑,出發前明明有充裕的時日打包,我卻選擇在倉促的清晨,草率地完成了這項任務。我不知道我在躲避什麼?是母親彷如遭受背叛的態度?
還是我自己任性有餘卻欠缺成熟思慮的內心?
我的行李相當輕便,只有幾件簡單衣物和私人用品,其中最有份量的,是一個實木雕刻的小人偶,出自父親之手。木雕被壓在背包底部,猶如沉甸甸的船錨,讓我的意志不再飄搖。
為什麼偏偏帶這個木雕呢?出門在外,又不能當做乾糧充飢,也不是保暖的被褥,更談不上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藝術品。可父親的遺物只剩下這個了,我就是難以割捨?。
獲得這件禮物的時候我只有七歲,小學一年級新生,對芭比娃娃的渴望也許還更多一些。父親送了木雕給我,我順手擱在書桌上,一放就放了十幾年。從小女孩到青少女,跨越成年禮搖身一變為女人,媽媽買的娃娃早不曉得丟到哪兒去,木雕小人卻一直守在桌邊,日間伴我讀書,夜裡替我捕夢。
現在,則陪著我前往林務局位於南投的水里工作站報到,準備接下「森林護管員」一職。
跟父親之間的事情,非得做個了斷不可,省得我日思夜想,參不透他話中的意義。於是我拋下自身與文明的連結:高跟鞋、化妝品、臉書還有何宇倫,該割捨就割捨、不久留不強求,輕裝簡行,唯獨帶上了我的心結。
然而,光是那枚心結,我就快要扛不動了。
「嘿,正妹。」一聲呼喚將我扯回現實。
轉過頭,我瞥見有個男的騎著B M W
重機,一樣停靠在機車停等區。我莫名其妙地皺起眉,我已經這樣難聞了,莫非他是蒼蠅?
「妳的玩具還不錯。」他掀開安全帽護目鏡,露出自以為瀟灑倜儻的微笑。
玩具?我震驚地瞪著他,全套防摔衣,專業防撞手套,高級進口車靴,抗震腕部護具,又愛耍帥又怕死。他的車也跟主人一樣愛現,線條剛強,造價不斐,企圖吸引整條馬路上的
「這才是真正的摩托車,」他在空檔時猛催油門,「要不要我載妳去兜風?」
我厭惡地咬起下唇,生平最討厭貶低女人的男人了,我討厭他車子發出的噪音,討厭把我和他框在一起的白線,關於他的一切,我全部都討厭。
我的大腦高速運轉,拚命思索退敵的策略。
我騎野狼一二五,野狼被設計來克服各式各樣的艱難地形,有能力上山下海,卻無法以速度取勝。
好吧,既然跑不過B M W ,我也只能選擇閃躲。
對於該如何甩開他,老天立刻給了我答案,這一刻,不只是我的聽覺,連我的嗅覺也清楚地指出方向,所以我打了右轉燈。
他也跟著打燈轉彎,緊緊尾隨於後,一如我的預期。可惜層層疊疊的裝束蒙蔽了他的原始感官,我倆一前一後鑽入狹窄的巷弄內,垃圾車音樂響起,幾秒鐘後人群湧現。
那輛嗆鼻的黃色怪物迎面而來,巷子的寬度根本不夠會車,尤其丟垃圾的民眾猶如追逐浪花的招潮蟹,一波退下一波又接著湧上,丟完垃圾還不忘睨上我們幾眼。
想當萬眾矚目的焦點?這下你成功了。後照鏡告訴我,跟在我屁股後面的那傢伙臉色很難看。
「不好意思喔。」我綻放甜美笑容,滑著機車小心擠過人群之間的空隙。
至於騎乘重達三百公斤的進口高價摩托車、車上還載了他過度膨脹的自尊的那個什麼誰,理所當然被卡在垃圾車後方進退維谷。
而我,和我心愛的白色野狼一二五輕檔車,則迎著風、迎著日光、迎著清新宜人的空氣,往台16 線的方向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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