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下課的師生陸續走出校園，門口兩旁的店家迎來一票又一票飢腸轆轆吃晚餐的住宿學生，學生人手一部手機，不是忙著抓寶打道館、在群組聊天，就是上網追著到底誰才是賤人的宮廷鬥爭劇，一對情侶坐在巷尾的自助餐廳，不約而同地上網瀏覽到幾則關於星友集團不起眼的人事命令。 「星友科技大學聘用王銘陽擔任本校體育中心主任兼校長辦公室特助。」

「星友營造公司聘用姚莉莉為董事長祕書兼任工程品管部副總經理。」

前幾天葉國強分別約談他們兩人，目的不是針對法拍蟑螂事件的興師問罪，反而是不計前嫌地給他們新的工作與職務，王銘陽一開始根本不敢置信，心想葉老師沒開口要求賠償就已經萬幸了，哪敢奢望還能因此獲得特助的新工作，畢竟這工作比起當體育用品銷售員或法拍蟑螂體面許多。

YoYo並沒有懷疑葉國強的承諾，她只是擔心事情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王銘陽納悶地問著：「特助與祕書有什麼不同？」

YoYo不想面對王銘陽，只是低著頭對著手中捧著的飯碗回答：「特助就是在老闆特別忙碌的時候幫助老闆處理事情，祕書則是在老闆特別無聊的時候幫忙老闆處理事情。」

「妳好像把祕書想得很負面，葉老師不是說過，他不會對妳產生非份之想啊！妳應該放心吧！」講得很輕鬆的王銘陽其實很在乎這些事情，職場上永遠不缺乏祕書與老闆之間的八卦故事。

看著王銘陽有點吃醋又有點呆滯的模樣，YoYo又氣又笑，你這白癡還真是不懂女人心啊，被一個看起來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人當面說對自己沒有非分之想，哪個女人的心裡頭能夠感到痛快？只是話放在心中沒說出口。

「我更好奇的是，為什麼會找你當營造公司的品管副總？」

「以前我在日本唸書的時候，讀的是建築系啊！」

「什麼！妳曾經在日本唸過建築？怎麼我都不知道！」

「一來你又沒問，二來也沒什麼必要讓你知道。」YoYo回答得很絕情。

「那我現在問妳，妳願意回答嗎？」

YoYo當年讀高中時有個唸同班的初戀男友，當時不喜歡唸書的她，考大學落榜，而那位男生卻考上台大，自覺學歷、家世匹配不上對方，好強又自卑的她索性遠赴日本讀大學，只是大學還沒畢業，家裡就發生接二連三的事故，父母親先後在大三那年過世，沒有錢繼續唸書的YoYo只好留在日本打工，直到留學簽證過期被日本移民當局查獲後才不得不被迫回到台灣。

「回來後妳有去找那位男生嗎？」

「他已經訂婚了，對象是個比我還漂亮、家裡又有錢的大學學妹，我跑到他鄉下老家，坐在他老家的客廳嚎啕大哭了一整個晚上，天亮了哭完就走了。」YoYo點了根菸狠狠吸上一口。

「他知道妳去他老家找他嗎？」

「應該知道吧！我想！但那有什麼重要呢？我輸給一個比我漂亮、學歷比我好、家世比我好、年紀還比我輕的女人，輸得徹徹底底。」

「比妳漂亮？這怎麼可能？」王銘陽不可置信的說著。

「你這個笨蛋，什麼都笨，就是會哄人開心，其實我以前長得很不好看呢！」 YoYo後來去作整形手術，心裡頭其實只是盼著如果有一天，那個絕情的男人與她重逢的話，煥然一新的自己一定會讓那男人後悔不已，但自己這些事情、這種微妙心理，根本不想對眼前這個呆頭鵝提起。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難道你都不好奇，咱們的葉老師為什麼要如此提拔我們？」王銘陽搖了搖頭。

「我這兩天花了點時間去查了一些關於葉老師的過往，發現凡是跟過他的、當過他的下屬的人，雖然每個人表面上都賺了大錢，但下場似乎都不怎麼光彩體面，有些人扯上一些官司，有些人則身敗名裂。」

「光彩體面？一斤多少錢？賣得出去嗎？身敗名裂？我現在連他媽的身敗名裂的資格都沒有呢！」王銘陽回答得很直接。

YoYo聳聳肩。

「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損失？尊嚴嗎？我現在銀行存摺裡只剩三萬塊錢，下個月初繳了房租後就歸零，吃飽飯才有尊嚴，我告訴你，我從大學畢業後到現在，我真他媽的窮怕了，如果有賺大錢的機會，就算葉老師要操我屁眼，我毫不猶豫牙根一咬脫下褲子雖隨去。」

不倫不類的比喻讓YoYo噗哧笑了出來。

喝下一大口在便利商店買的啤酒，王銘陽繼續講著：「我二十七歲了，我再也不想再過那種靠肌肉耍萌賣球鞋的日子，原以為和妳一起合作搞法拍可以賺點錢，沒想到才搞第一次就碰到鐵板，妳忘了去年找我一起唸EMBA時，妳所說過的話嗎？」

YoYo不置可否。

「妳說唸EMBA可以認識一些有用的人脈，對我們的將來很有幫助，好了！現在人脈出現了，就是葉老師，我才不管他要我作什麼，總之，比回去整天和高中小女生瞎混賣球鞋賣潮T強上一百倍吧！還有……。」

說完後王銘陽仰望天空大吼：「我要賺錢！我要買房子，我要把妳娶回家，把YoYo娶回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笨蛋！」YoYo笑了笑。

天空那朵殘雲早已消逝在無止境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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