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積電美國廠成機密破口？「 新製程解碼」 連核心員工都防

◎周康玉

▲台積電的「矽盾」實力幾何，眾說紛紜。新新聞掌握到，公司已經針對亞利桑那州新廠祭出前所未有的保密技術。（柯承惠攝）

台積電赴美投資獲得美台總統的支持，卻挑動台灣人最敏感的神經，深恐維繫台灣政經血脈與國家安全的矽盾就此瓦解，《新新聞》因此規畫一系列專題，從戰略、科技及投資⻆度來討論「矽盾」的實相以及台積電赴美的真正意涵。

台灣的矽盾，是虛還是實？答案無疑是「 Yes 」。然而，矽盾並非專指台積電而言，對象更應是完整的半導體上游供應鏈整體。但 2022 年台積電擴大赴美生產規模後，亞利桑那州新廠會不會反成為矽盾「破口」？關於這項質疑，《新新聞》統整業界人士看法和意見，都認為台積電對此發展早有準備，尤其為了美國新廠祭出前所未有的「製程解碼介面」技術，即使是第一線參與的個別研發人員，也無法完整得知製程必須的所有參數。

首先來解析，「 矽盾」到底是什麼？ 矽盾（Silicon Shield ）一詞，最初是2001 澳洲記者Craig Addison 製作的紀錄片《矽盾：兩個中國、一個世界》提到的概念，認為台灣所建立起的半導體供應鏈，將成為台灣國防的戰略保障； 一旦台海發生戰爭，將衝擊全球高科技產業。

張忠謀、劉德音保守回答「 矽盾」 問題

台積電董事長劉德音去（2022）年8 月接受CNN 專訪時，對於主持人問到：「 台積電是否會因矽盾成為眾矢之的？」他僅回答：「 沒人可以透過武力控制台積電，即使武力控制，亦會使台積電陷入無法營運狀態，因為台積電唯有隨時與外界保持連結，才得以維持營運。」

隨後，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也在去年10 月接受CBS 專訪，主持人訪談間以「 矽盾（Silicon Shield ）」或「 晶片盾（Chip Shield ）」等詞來比喻台灣，顯示台灣在半導體產業實力，的確被國際媒體普遍認定能避免戰爭的因素之一； 張忠謀則不諱言，台積電的確向世界提供了不少晶片，如果經濟福祉為國家領導人優先考量的因素，有可能使台灣避免被攻擊。

從上述兩位台積電領導人的陳述，對於「 矽盾」概念的認同不言而喻。

矽盾非單指台積電，而是整個半導體供應鏈

然而根據Craig Addison 這部紀錄片當時所指涉的「 矽盾」不單單指涉台積電一家公司，而是指數家晶圓代工、晶圓設計、晶圓封裝所建立起的聚落，進而使台灣成為全世界最完整的高科技產業鏈，這個假設和定義至今沒有改變，只是擁全球半導體最新進製程的台積電， 對矽盾提出看法格外具意義。

而如今如此具代表性的台積電赴美設廠，劉德音於去年12 月亞利桑納鳳凰城4 奈米廠（ 同為5 奈米家族）進機典禮時，同時宣布擴建3 奈米廠，引起不少輿論，擔憂台積電技術外流、是否為去台化開端？甚至使台灣矽盾出現破口？

上述疑慮，可以從三部分來探討：首先是過去台積電海外設廠案例，第二， 是台積電對內的防範技術外流策略，第三，是台積電對外的防範技術外流策略。

▲2022 年12 月6 日，美國總統拜登（中）視察台積電（TSMC ）亞利桑納州新廠，董事長劉德音（右）與總裁魏哲家 （左）接待。（資料照，美聯社）

過往在南京設廠經驗，已充足防備技術外流

首先，台積電近年最大規模一次的海外設廠，就是中國南京廠。台積電自2015 年宣布要到南京設16 奈米廠時，中國恐竊取技術或讓台灣喪失競爭力的聲浪不斷，然經濟部投審會仍於隔（2016）年2 月核准台積電設廠，主要理由有二：（1）投資製程落後在台製程技術1 個世代以上，也就是所謂「N-1」 原則，當時台積電已正在試產10 奈米， 一旦南京16 奈米廠落成啟用時，台灣已經進展到7 奈米。（2）台積電將獨資蓋廠，掌有主控權，使機密外流風險大幅降低。後者也是中國政府給予台積電的「 特別待遇」，與更早聯電、力晶與地方合資設廠大不同。

台積電南京廠投資規模為30 億元，於2018 年量產，時隔一年半就賺錢，2019 年第三季就開始賺錢，2021 年7 月投審會亦通過台積電南京廠擴28 奈米產計畫。

檢視投審會每次「 放行」台積電海外設廠理由如下：海外技術比台灣技術降規（N-1）、確認台積電有100% 主控權、在台同步有擴張投資的規劃、投資後可取得全球優勢地、不得因投資中國裁減台灣員工等。然而，除了上述原則，更少不了「 台積電既有廠區及資訊存取保護措施」等字眼，包括針對新進員工進行背景調查，資料存取、電子郵件寄送等設有權限等。

對照這次台積電赴美設廠亦如是，半導體資深產業分析師指出，一旦美國5 奈米廠於2024 年量產之際，台積電在台3 奈米已經運作了一年半，和當年南京廠落後台灣1~2 個世代情況差不多。

實體和文件機密均採軍事化管理

事實上，台積電在實體廠區管理的嚴格程度在業界早已赫赫有名，甚至到了軍事化程度。

台積電對內的防範及管理，最直接就是對員工，凡員工進廠就像「 過海關」， 要兩手空空通過金屬探測門，意味著不能帶手機，且進出都要通過此門；部門與部門間，一定設置玻璃門，每個部門間都要刷員工卡才能通過。在台灣如此，在南京、美國更是。

最關鍵的是文件資料，即台積電內部信箱分級制。據了解，台積電除了公司發送的Email 只能在公司內打開，按照職級才能有更多的閱讀權限，換言之， 職級越高，能打開的檔案越多；此外， 員工彼此間寄送Email 也有分級，一般工程師間的信件是C 或B 級，與客戶和營運數字有關的為A 級，為更高階主管權限。

對外的規範，可從供應商管理可窺見。根據供應商指出，部分和台積電共同合作的製程，連自家辦公室的電腦和辦公區都是由台積電的人來設定，且只有涉及專案的人員可進出，連該供應商的董事長、技術長都沒有權限進入。

另一方面，凡事供應商進入台積廠區取件者就必須打開GPS，確定供應商離開台積電廠區的路徑只能通往該供應商廠區，此外在往返兩地路程30 分鐘內要跟台積電回報，掌握關鍵機密不外流， 也同步掌握效率。供應商私下笑稱，跟台積電共同開發新技術時像是「 甜蜜的折磨」。

自動化程度的持續提高，也會是台積電保密的關鍵工具。根據台積電廠務副總莊子壽指出，在與供應商共同努力下， 台積電亞利桑那州廠（Fab 21）絕對是獨步全球高度自動化廠，廠區人力比例亦會是全球最低。

台積電保有自家技術的能耐，絕非等閒之輩

而台積美國新廠前所未有的不只是自動化程度，根據業內人士透露，台積電赴美設廠增加「 製程介面解碼（decode ）」程序，製程工程師在調整參數時，所輸入的參數並非真正的參數，而是輸入後，介面會顯示出相對應數，操作者無法得知參數的絕對值為何， 一方面降低得知真正參數的人數，二來即使該人士為最初始設定者，因為介面的解碼程序相對複雜，難以破解。

除了寶貴的南京廠經驗可複製外，基於台積電既有的保密手段，加上超前的自動化程度，業界人士普遍對於台積電保有自家技術的能耐，絕非等閒之輩， 赴美設廠引發矽盾破口一說，在產業界看來，算是多慮了。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