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士蕙
假新聞未來將有多難防？以下是由英國權威雜誌《經濟學人》揭露的驚人實例：有一位8 0年代當紅的英國流行歌手瑞克艾斯里（Rick Astley），日前在YouTube現身，用有點怪異的唱腔，重唱自己名曲「Never Gonna Give You Up」。這位昔日偶像已有好幾年沒有發片，難道，他即將復出？
答案是：一切是假的！
這是請人工智慧山寨出來的短片，由一位駐點Google巴黎文化中心的科技藝術家馬里奧．克林曼（Mario Klingemann）所創造。他讓電腦用機器學習方式，吸收並了解這位歌手的特色，再利用網上蒐集到的歌手去演唱圖片、影音，拼湊出全新風格的名曲翻唱。雖然技術待改善，已可看出AI努力摹仿的進步軌跡。
想一想，在AI繼續變聰明的情況下，未來若利用它，來山寨一個大家不熟悉的新面孔候選人，和恐怖分子握手言歡的畫面；或一位不愛公開露面的大企業老闆，突然現身宣布經營負面消息。其實，不需要太逼真，只要成功引來全球社群瘋傳，就可能帶來選局翻盤、股價暴跌的可怕結果。
假新聞成本低 淪政治工具
難怪乎特斯拉（TESLA）創辦人伊隆．馬斯克（Elon Musk），在7月15日於全美國州長協會演講時提出警告，人類必須留意人工智慧的威脅，「這是人類文明面對的最大風險」。
台灣資安界領頭羊、趨勢科技長期監測全球駭客活動，近兩年來，也發現了假新聞盛行的驚人現象。
趨勢科技內部，由一小組長期監測各國駭客活動、國際菁英組成的前瞻威脅研究團隊指出，被全球媒體關注的美國總統川普「通俄門」、也就是去年疑似和俄國政府合作散布希拉蕊不利傳言的事件；以及法國總統馬克宏選前被假爆料攻擊等，只是一小部分。其實，現在幾乎只要舉行大型選舉、賽事，國際政治活動像G20，趨勢科技團隊都看得到假新聞網軍入侵。
假新聞堪稱是現今網路上最火的暗黑新產業。
為什麼，假新聞勢力這麼大？趨勢科技研究團隊認為，這幾年，國際政經情勢不穩，有心人士藉假新聞操縱一個國家政治的利益，也就更為龐大，自然吸引了一群人往裡鑽。
另一個原因是假新聞就像所有網路破壞式創新一樣，比起傳統新聞產出方式，成本便宜許多。在美國，就像影集「紙牌屋」影射的情節，許多專業遊說機構，拿著重金勸說政客、或影響輿論去支持客戶偏愛的總統、國會議員候選人當選，早已是現況。根據美國《大西洋月刊》調查指出，美國企業一年花在政治遊說的金額，就高達26億美元。
現在，透過假新聞，一樣可以影響輿論方向。根據趨勢科技蒐集到的假新聞網軍服務價目單，成功用假新聞網上煽動約上千人，討論客戶想要的議題，得到四萬個讚以後逐漸擴散，最後宣示一場街頭抗議活動，只需要一萬美元，持續為此做宣傳，也只要兩萬美元。和上述政治人物遊說金額相比，假新聞只能算是零頭（頁52表1）。
嚴控輿論 窮青變「五毛」
在川普通俄門新聞熱度最高期間，許多美國媒體，都繪聲繪影地描述這些操盤的中間人，是一群拿著高薪為普丁拚命的俄羅斯高級情治人員或駭客。但趨勢科技以內部觀測俄羅斯當地論壇、駭客活動的心得，獨排眾議認為，這群人充其量是一群外部接案的新聞公關公司，一些不太厲害的駭客，以寫文章、按讚來打工賺錢的網軍組成。
例如一位出身南歐馬其頓的高中生，在2016年美國大選期間，就靠著自己寫部落格，轉發或改寫網上支持川普、攻擊希拉蕊的假新聞，賺到比父母都高的收入。他匿名接受英國《衛報》採訪時坦承，馬其頓經濟低迷已久，工廠一間間關掉，他就算再努力，也找不到好工作。雖然知道自己捏造新聞不是好行為，卻是翻身契機。
而俄羅斯、中國，由於當地政治文化還有養「五毛」的傳統，也就讓這兩地寫假新聞為業的五毛更多。五毛這個詞最初起源於中國大陸，指的是大陸政府直接或間接雇用的網路評論員，專門在網上刪除對政府不利的新聞，或發表愛國言論，被網友發現後，用諷刺說法，稱他們寫一篇只能賺五毛錢，後來就把這樣的人通稱五毛。
不過事實上，根據趨勢科技觀測，中國的五毛，目前一則發文可賺到400元至800元台幣，算是收入還不壞的打工方式。而俄羅斯由於長期獨裁，也有養五毛影響輿論的做法。再加上俄羅斯也有不少駭客社群，無法做到第一把交椅、收入較差的駭客，近年和五毛合作轉進假新聞操作，就順利轉型成功，甚至成為全球業界「佼佼者」。
假新聞要做到像真的，必須新聞裡有真的部分，也有假的部分，而且非常難用軟體去判別，來自俄羅斯的Pawn storm就能做到。這個組織十多年前開始活動，也常用Fancy Bear化名活動，一開始主要是入侵竊取資料為主，但在駭客界身手只算一般。
2014年到2016年，這個組織的活動暴增，卻不再像以前只是竊取資料，而是在美國、北韓、土耳其、烏克蘭與俄羅斯等地找該地選舉期間、或有戰爭衝突時放假新聞，切入政治選舉的假新聞操作。
巧妙融合真假 三步驟騙人
Pawn Storm製造假新聞的操作手法，可分成三步驟。
第一步，是先設立山寨網域。
鎖定要攻擊的某政府單位官網後，就去登記一個很類似的網域名字，只有一、兩個英文字母不一樣。
之後，模仿這個政府單位常用的網路公司信箱做信件首頁。比如說這個單位是用outlook web App，駭客就自己做個郵件程式，首頁設計完全山寨微軟設計，可以輕鬆騙到沒看清楚網域名字的公務員寄信，就可以藉此偷到他們發出的機密文件。
第二步則是假轉信，真洩密。
許多人都想得到，如果這名公務員寄信給對方，對方卻沒收到信，不就會馬上起疑？駭客也想到了。因此他們還是會幫此人轉信到原來的收件人，只是偷偷複製一份給自己。
據趨勢科技監測，某一個前蘇聯國家的公務機關，曾有公務員的信件被監看一年，竟完全沒被發現。
第三步，則是融合真資料的假新聞 。
Pawn Storm偷到資料後，如果是有用的資料或爆料，就會拿來賣給有政治衝突的相關單位。但是，如果只是一般信件，也可以被拿來帶風向。做法是，融入一些假新聞內容後，就散發到外部網站，或拿去給媒體進行進一步的爆料。由於真偽難辨，很容易被採信。
大選被假爆料 馬克宏中招
例如，法國總統馬克宏選前傳出，私下在巴哈馬設立境外帳戶藏錢的假爆料，駭客就是把馬克宏簽名給某間巴哈馬銀行的傳真文件，混在許多競選團隊內部被駭的真實信件、檔案中，一起流出到法國人常用的文件公開分享平台pastebin上，馬上成功引起另一名總統候選人雷朋注意。甚至她還在全法國人都看得到的電視辯論節目中，引用爆料來攻擊馬克宏，當時離投票日已僅剩三天下，的確有可能讓選局翻盤。所幸，後來即刻透過筆跡鑑定專家、資安專家證明是偽造簽名，才平息謠言。
用爆料來影響運動賽事，也是此組織另一業務。今年7月初，這個駭客組織的網站，就自己放出國外選手用禁藥的爆料內容，吸引媒體報導。
這樣可怕的假新聞攻擊，難道無法可管嗎？趨勢科技坦言，除了想辦法讓擁有機密文件的公務員，多接受專業資安公司諮詢，學習看清楚網址等自保方法外，能做得不多。因為最應該把關的網路平台臉書、Google，做法相對消極。
在假新聞勢力因為巨大政治利益快速茁壯時，對抗查證把關的另一方勢力仍很弱小。
「這兩家數位巨頭，吃下七成線上廣告大餅，卻沒雇用記者，沒揭發貪腐，只想靠新聞產業來幫他們做這些耗成本的工作，」這是美國新媒體聯盟主席查維恩（David Chavern）日前投書《華爾街日報》的直言，似乎也指出了假新聞防治的最終答案。
把關假新聞已刻不容緩，更需要當初開闢這個網路言論廣場，賺飽廣告費的平台巨頭，拿出魄力擔責任··· 開啟APP閱讀完整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