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公部門的內政部，在國會催促下首度針對性地對婦聯會查帳，目的之一是希望揭開婦聯會神祕面紗。在連發8次函沒有回音，終走到攤牌時刻。而黨產會也磨刀霍霍，意圖證明婦聯會是國民黨附隨組織，一舉將婦聯會的財產收歸國有。這個神祕了67年的組織，逐漸抵擋不了社會要他們走向陽光的呼聲。
撰文／李順德
提一件往事，落一個映照。二十七年前，立法院還在「萬年國會」的年代，第一屆資深立委楊寶琳為了代同黨立委投票，遭民進黨立委朱高正舉發，竟回了朱高正一句話：「以前都可以，現在為什麼不可以？」這話在當時引起輿論譁然，被傳誦一時，曝露了楊寶琳的時空錯置感，與不知今夕何夕之歎。
內政部掌握婦聯會一百億資產
以這句話對映今天的婦聯會，其不改封閉、保守的風格，不理會外界質疑的眼光，有點「楊寶琳」的味道，雖難類比，也不見得貼切，但連八次拒絕向內政部申報財務，顯然也是罔顧現實，或「時不我予」？畢竟，內政部長葉俊榮已放話：「不排除解散婦聯會」；內政部民政司也已奉命本周找會計師，要「侵門踏戶」前進婦聯會查帳。內政部有備而來，除已備妥「查帳有理」的法律依據，還透過國稅局等管道「摸」了婦聯會的底，初步掌握婦聯會目前資產至少一百億元。「婦聯會是到了該面對現實，與回應民意的時候了」，官員說。
但婦聯會資深委員說，婦聯會是大時代的產物，有其時代背景，「沒有前第一夫人蔣宋美齡，沒有婦聯會」。但也因為蔣宋美齡的歷史影響力，讓這組織未能隨時代演化，調整威權體質；這是大時代的「錯、錯、錯」，造成婦聯會今天的「莫、莫、莫」。
所謂昨日之因，今日之果。昨日種種，是造成今日執政黨「步步進逼」、欲去之而後快的理由。代表公部門的內政部，在婦聯會創會六十七年後，首度針對性地對婦聯會查帳，目的之一是希望揭開婦聯會神祕面紗。
婦聯會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嗎？憑什麼至今不向社會公開財務？這事隨著民進黨重回執政，轉型正義的聲音甚囂塵上，讓綠委們去年在國會問了一整年，其中民進黨李俊俋所批的「勞軍捐」最銳利，直抵婦聯會咽喉。
勞軍捐至少累積九百多億元？
李俊俋質疑，一九五五年國民黨發起「勞軍捐」，直接透過財政部函令各外匯指定銀行，於進口結匯時收取勞軍捐，估計婦聯會收到的勞軍捐至少累積九百多億元。但婦聯會似乎沒在怕，去年暮春就已對綠營做出回應。婦聯會核心幕僚說，勞軍捐有其時代背景，約一九五○年代，因戰局緊張，三軍官兵有眷無舍，進出口商業同業公會提案捐款興建國軍眷舍，於一九五八、五九起，捐款興建眷舍及慰勞三軍之用。
幕僚表示，婦聯會設立於一九五○年，是我國最早的婦女組織。一九五九年起接受每年的勞軍捐款，至一九八九年七月停止辦理，前後共三十年，興建國軍住宅達五萬三千多戶，建立一七六個眷村（占眷村數五分之一），每年並慰問住院官兵、全國榮家及三節勞軍與提供榮民子弟獎學金等。
針對綠委一再進逼，婦聯會曾交代勞軍捐細節，指一九五五年起，進口商結匯美金一元的勞軍捐是新台幣五角，後來有降，至一九八九年停徵。但到底收了多少錢，做了多少事？則沒有「全貌」。婦聯會僅轉個方向說，婦聯會主委、常委都未支薪，財務也都有會計師簽證，並向國稅局申報稅務。
陳水扁○三年曾有打算處理
婦聯會的自清，因婉拒向內政部申報財務，致綠委們更加起疑、施壓，內政部原不想碰婦聯會議題，最終拗不住砲火，索性發函給婦聯會，希望提供勞軍捐等財務。但在連發八次函沒有回音，終走到攤牌時刻。官員透露，婦聯會的說法是一回事，但「白紙黑字」的真正財報又是一回事。最近一次的婦聯會回函，約略描述：「婦聯會庫存憑證，因人員更迭，檔案有十年應銷燬規定，要提供報表有困難」，內政部只好從婦聯會發行的刊物，找一些勞軍捐的「蹤影」。
「李俊俋並非第一個挖勞軍捐」，相關人士說。前總統陳水扁早在二○○三年，就曾與「辜家大家長」辜振甫接觸過，要求婦聯會將「基金保管委員會」約數百億元資金捐給國家。扁當時所提方案，一是將數百億元資金收歸國有，做為社福之用，另一是由婦聯會主動拿出資金，購買國家公債支持政府建設，但此事不了了之。
另外，前民進黨立委余政道也曾於○七年要求婦聯會的財產還給全民。當時辜嚴倬雲曾回應：「婦聯會將錢全部用在興建軍眷舍，每筆錢的單據都有保留，外界不應冤枉婦聯會」。
婦聯會擁有的「霸王條款」
辜嚴倬雲於一九九一年，因婦聯會前主委蔣宋美齡移居美國後，繼任主委，今年已九十有二。相關人士分析，辜嚴倬雲得以「不動如山」悍拒綠營要求提出財報，除憑藉人團法法理，辜家在台灣的社會地位與影響力，也有些關係。但綠營立委並未憚於辜嚴倬雲的地位，指婦聯會使用勞軍捐並無法律依據。官員透露，內政部因苦等不到婦聯會回函，去年七月提出限期改善的「警告處分」，婦聯會向行政院提出訴願後，最近政院做出「駁回」決定，要求婦聯會「文收到兩周內」限期改善。此一訴願決定書，提供內政部「查帳有理」的憑據。
內政部做為人民團體的主管機關，但到婦聯會查帳是頭一遭。官員說，「我們不得不爾」。但婦聯會認為，「我們與紅十字會有著相同特殊的法律地位」。
依現行人團法第四十九條，婦聯會擁有一項「霸王條款」，即「政治團體應依據民主原則組織與運作，其選任職員之職稱、名額、任期、選任、解任、會議及經費等事項，於其章程中另定之」。婦聯會的財務、經費，只要依章程運作，外人勿庸指指點點，這是婦聯會的保護傘。
內政部為破除婦聯會的保護傘，不僅修了政黨法，也翻修人團法，增訂政治團體「擁有一千五百萬元資產以上者，應強制申報財務」，就是要婦聯會提出財報。
婦聯會是「政治團體」嗎？官員說，婦聯會在一九九○年後，向政府立案，轉換為全國性政治團體。內政部也於二○一七年頒訂「政治團體財務申報要點」，要求政治性團體應依要點申報財務，但婦聯會從未加以理會。
與辜媽媽（辜嚴倬雲）有交誼的婦聯會委員說，「婦聯會有多少資產、勞軍捐還有多少」，恐怕連辜媽媽都不知道。但如果內政部掌握婦聯會近一百億元財務，「可能性不排除」。
因為，婦聯會在台灣，目前枝繁葉茂，光全國分會、區分會就上千個，他們平時是靠勞軍捐及其他捐款，成立基金會做為孳息金，用來補助社福團體，一個社團補助金平均約五萬元，回算母金，「一百億元是有可能」。
「婦聯會的辜媽媽年紀大了，未來還有接班問題」，資深委員說。誰來接班，未來何去何從？據瞭解，辜媽媽原有意找前國民黨副主席林澄枝接班，但考量林的身體不佳而作罷。資深常委中，較孚人望的，目前有朱俶賢（蕭萬長之妻）與田玲玲（錢復之妻），但誰知道未來變數呢？
黨產會尾隨其後
婦聯會會不會被解散？婦聯會資深委員認為，「不可能被解散啦」。未來只要做到財務公開，相信內政部查帳後，歷史會還婦聯會一個公平的定位。台灣已進入另一個時代，很多事不僅得面對，還應與時俱進，婦聯會是該調整自己定位了。如若不然，另一個尾隨其後，隨時想將婦聯會「拆吃落腹」的黨產會，在今年的工作重點，就是要將婦聯會列入聽證，欲認定婦聯會為國民黨的附隨組織，一舉將婦聯會的財產收歸國有。
雖然，婦聯會曾大聲喊冤：「中華民國婦女聯合會是一獨立運作的全國性婦女團體，絕非某些人所謂的國民黨附隨組織」，但誰來認證？誰又來解圍？象徵威權時代蔣宋美齡的最後一塊堡壘──婦聯會，也到了該正常化的時刻了··· 閱讀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