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不能討好所有人的時候

我知道我不需要迎合所有的要求,也做不到讓所有人喜歡,可是當我身邊縈繞著這些躲避不開的聲音的時候,我還是難以抵擋不被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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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個高中好友Y小姐,大學的時候選擇了一門小語種科系,於是大三那一年就出國實習去了,然後畢業以後就順其自然留在了那個國家上班,公司包吃包住,還有各種補貼,每個月到手的薪資將近四萬,以一個應屆畢業生來說看起來也算過得去。

那一年的畢業季很多其他同學還在找工作,Y小姐已經開始在國外怡然自得的享受自己的生活。

周圍有人說,Y小姐一個人在國外也是孤苦伶仃,要是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願意待在一個陌生的國家,那樣會把人憋壞的。

Y小姐打電話向我訴苦,告訴我其實那邊的生活沒有那麼糟糕,公司安排的宿舍是飯店式公寓,每天有阿姨打掃房間,同公司的同事有好些也是留學生,下班夜裡的時候也會一起聚餐聊天,而且因為是東南亞國家,所以飲食習慣也差不多一樣,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再說了那些在國內大都市工作的同學在某種意義上不也是遠離家鄉嗎?

我安慰Y小姐,每一份工作都有它的光鮮跟無奈,只是他們不說而已,而且大家都是大學畢業剛進入職場,你怎麼知道他們的處境就會比你更好呢?

Y小姐這才稍稍釋懷。

三年後,Y小姐打算回國發展了,一方面是覺得自己累積了一定的工作經驗了,想嘗試換一個跑道;二是覺得國外的生活畢竟不適合自己長期居住,加上父母年紀大了,她希望回老家找一份工作。

很快Y小姐回到老家的市區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薪資雖然比不上國外的待遇,但是在此之前她已經有過心理準備,所以也就順利的去上班了。

後來的同學聚會上有人議論起Y小姐,說你看她當年畢業的時候去國外工作興高采烈,到現在還不是要回到小地方工作?也有人議論說,你看她都上班三年了,回國來領的薪資比之前還低,而且小地方各種圈子都小,還不如去國內的大城市發展呢……

這一次Y小姐電話裡丟給我的問題是,我知道我不需要迎合所有的要求,也做不到讓所有人喜歡,可是當我身邊縈繞著這些躲避不開的聲音時,我還是難以抵擋不被影響。

於是我想起自己剛入職場時所做的那些掙扎。

我大學念的是新聞學,大學裡校內校外的實習加起來寫過的新聞稿也有上百篇,因為是在武漢上大學,當地的一些報社的記者老師最後都提供我留下來以及轉正職的機會,但是我始終沒想過要留在那裡,而是選擇了回南方的城市。

於是身邊有同學問了,既然你不想留在武漢工作,那你當初為什麼要選擇來這個城市上大學呢?

我回答說因為填大學志願的時候會有很多綜合因素,所以就來到了這裡。

又有同學問,那你這幾年都在武漢的報社實習,但是最後這些機會都沒有被用上,那豈不是很可惜?

我回答說,我到了南方也可以找跟傳媒有關的工作,而且這些實習經歷累積的東西也不會因為地點的轉換而發生改變吧?

等到我到了南方工作,有同學聽說我沒有進報社成為記者,於是為我惋惜,因為他覺得我是我們這個科系裡少數發自內心熱愛喜歡這份職業的人。

我回答說,記者只是一種呈現方式,即使沒有處於報導新聞的工作格局裡,但是這也絲毫不影響我對這個世界發問的好奇心。

可想而知,像這樣關於人生選擇的問題我也曾經跟很多人一樣,得到很多人的關心跟提問,我也會一一友好的回覆這些人,因為我一度以為他們能在我這些隻字片語中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這件事情。

事實證明我錯了,我從來不愛了解別人的人生要的是什麼,所以我不會問別人這樣的問題,我根本沒有辦法告訴一個人滿意的答案,因為連發問的那個人自己都沒有一個滿意的評判標準。
2

進入職場的第一年,很多人提醒我要保持低調千萬不要樹大招風,於是我就安靜的做一個職場小白,盡量不跟任何人起衝突,分配下來的事情也會一一完成沒有抱怨。

有一天我的主管找我談話,說我太低調太沉悶了,說部門招你們這一批應屆畢業生進來,就是希望你們有活力一些,也可以活躍團隊的氣氛。

主管還建議我,說你看跟你一起進公司的那個誰誰誰,他現在就已經開始接手一部分的重要工作了,你應該像他一樣多發言多提建議多表現自己,不然你的職場之路是很難走的。

於是後來的時間裡,我開始要求自己盡量多表現一些,比如主管分配工作的時候能主動承擔,比如部門分享活動的時候多跟同事互動,比如說經常把自己的日常工作寫郵件跟主管彙報。

可是當我沉浸在這些希望討好同事以及主管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逐漸變成了一個很焦慮的人。

隔壁桌的同事今天的表情不對,我就會懷疑是不是自己今天在茶水間倒水的時候沒有跟她打招呼;主管把我昨天寫的方案退回來是不是覺得我寫得一塌糊塗;還有跟隔壁部門同事溝通工作的時候,我總是會提前在心裡問自己一遍,我最近有沒有在開會的時候反駁過他的建議讓他不高興了?

這種感覺讓我開始對職場產生恐懼,有段時間早上一度很害怕起床,走進公司門口打卡的時候我心裡就一直忐忑:天啊!我祈禱今天不要讓我太心累,最好隔壁同事請假沒來就好了,最好主管出去見客戶就好了,這樣我就不用為了讓他們對我滿意而絞盡腦汁了。
這種狀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辦法跟身邊的人說出我的焦慮,於是我開始自己寫日記,有天夜裡我突然想起我大四那一年在報社實習的經歷。

我當時被安排在政治新聞部門跟記者去跑新聞,因為是實習生,所以大部分時間做的都是打雜的事,比如說把記者老師今天寫出來稿子的基本版面排出來,然後送到校對室初審,接著把校對過後的稿件拿回來修改,再送二審,在這個期間我們還要把稿子交給負責整個專題排版的老師,讓他把各個豆腐塊平衡的放在一整個大版面上。

當時負責排版的老師是一個肉嘟嘟的男生,我已經忘記他的名字了,就叫他小K老師吧。

小K老師是個安靜的男子,至少在我那幾個月的相處時間的感受是這樣,他每天中午來報社,先將今天的新聞版面排出一個雛形,下午坐等記者把稿子拿回來放進去,再根據初審二審三審的結果不停的進行修改。

小K老師很有耐心,一個版面會有很多篇稿子,每一篇稿子的採訪記者都會來跟他打交道,要求加一句話改幾個字或者是一個標點符號,有時候會精確到標題要加大一個字型大小,他會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哼著歌,嘴上一邊說著「別急別急,慢慢來……」然後手中的鍵盤飛快的切換著快捷鍵,三五下就把一個整齊的版面搞定了。

剩下的閒置時間,小K老師會一個人玩植物大戰僵屍,而且是一空閒下來就玩,哪怕是等著一個記者上洗手間的三五分鐘,他也會趕快把剛剛排版的視窗切換到遊戲這邊玩一下。

我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了就問他為什麼,他給我的回答是,我的手需要保持敏感度,這樣才能維持新聞版面排版的速度與品質,玩大戰僵屍時每一次他都會用不同的策略去嘗試,這樣還能保持頭腦接受資訊的反應速度。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玩起遊戲來還如此有理有據的,而且還是工作時間。

但是後來有一次的事情讓我印象深刻,那天晚上我們在值班,突然收到通知說某個新聞需要撤下來,所以值班的記者開始緊急安排替換的稿子,然後重新排版,但是卻發現按照這個速度排版下去,等到明天早上稿子也出不來,於是有人說要打小K老師的電話請求幫忙。

不一會小K老師來了,也是好脾氣慢悠悠的坐下來,然後移動指尖幾下就搞定了,那一刻我看到其他記者拿著版面飛快的拿去審核,再看到周圍一群人大大鬆了一口氣之餘,不停向小K老師表示感謝。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小K老師用自己的專業技能贏得了別人的尊重。

也是因為這樣,我想起他每次因為不喜歡運動,於是就很直接的拒絕辦公室舉辦的那些籃球賽羽毛球賽,他每天慢悠悠的在辦公室裡穿梭,然後安靜的在座位上玩遊戲,也不需要跟同事打成一片,但是身邊的同事都會對他客客氣氣,因為他們每天都在等著小K老師幫他們排出漂亮的版面來。

從想起這件事之後,我開始集中精力於我的工作本身,我做好每一個月兩期的企劃專題,跟客戶打交道的時候盡量留下文字檔筆記方便到最後能夠統一整理檔案,跟其他部門同事溝通的時候我也透過郵件提出需求,實在需要當面溝通的時候我也會先把事情來龍去脈解釋清楚,然後提出幾個選項好讓他配合我的工作。

工作中還是難免有情緒化或者當炮灰的時候,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就告訴自己這只是一份工作,我沒有必要讓它毀掉我的個人行為,而且工作是可以換的,也沒有必要因為一些溝通上的錯位而去討厭一個人,至於有時候需要做很多看起來很無聊沒用的事情時,我不再抱怨說自己是被逼的,我會告訴自己,那就當練習文筆或者蒐集行業資訊當長見識了就好。

●本書所提到的價格,皆已概略換算為新台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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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沒有變得更好,只是我們變得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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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沒有變得更好,只是我們變得從容

達達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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