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遍全球的Netflix影集《魷魚遊戲》，讓這位模特兒出身的女演員鄭浩妍一炮而紅，透過Monica Kim的採訪，讓我們一窺這位當紅巨星面對名氣暴漲的精采內心戲。

▲韓國小天后「我這一輩子，就在短短一個月內起了巨大的變化。」因演出《魷魚遊戲》而紅透半邊天，27歲的浩妍說。洋裝MIU MIU。photographed by Harley Weir

鄭浩妍上次來美國已經將近一年前了，這次她卻發現美國的空氣起了變化。這位從模特兒斜槓戲劇演出的女生，過去留著一頭招牌紅髮，如今以演出Netflix上的韓國熱門影集《魷魚遊戲》一炮而紅。她穿越LAX機場來到海關，移民官立刻笑盈盈地跟她要簽名。

幾天後她身穿牛仔褲和藍色亨利衫，黑色頭髮匆匆綁成低馬尾，坐在比佛利山丘飯店的椅子上準備吃早餐。沒人特別關注她──畢竟這裡是超級VIP專屬的Polo Lounge──沒多久，管家在她桌上放了杯奶泡豐盈的咖啡。咖啡上的奶泡寫了幾個字「姜曉」，是她在《魷魚遊戲》裡的角色名字，大剌剌畫在奶泡上。

「姜曉的咖啡，簡直太瘋狂了！我的人生就在一個月內徹底改變。」隨後，她人在紐約接受我訪問，她流利地在英、韓語之間轉換，語氣帶著輕快雀躍。《魷魚遊戲》帶來的強大效應讓人難以忽視，這齣關於生存遊戲的反烏托邦系列影集在去年秋天上映，在短短四週內吸引一億四千兩百萬用戶收看（它成為Netflix史上收視率最高的影集），也掀起一股巨大文化熱潮。在一片由知名前輩組成的演員表中，27歲的她迅速崛起成為人氣新星。

只有一個月資歷的全球知名度

這時代，一夕爆紅並非新鮮事，但浩妍名氣攀升之快，快到連她自己也招架不住。短短三週，她看著Instagram追蹤粉絲從四十萬攀升到一千五百萬人，在這篇文章完成時，她已經坐擁二千三百七十萬粉絲，也是粉絲數排名全球第一的韓國女演員。而她的名字在抖音上也吸引三十五億人次觀看，裡頭都是粉絲製作的片段和迷因圖。她形容這次到洛杉磯，是一趟受寵若驚的奇幻之旅，不僅一堆好萊塢經紀公司捧著合約上門，她還穿著一套隆重的Louis Vuitton禮服出席LACMA（藝術與電影盛宴）慈善晚會，和她仰慕已久的明星們擦肩而過，其中包含Awkwa na和Lil Nas X。

這些都為她帶來快樂，而她對於能重返紐約也萬分期待──她當模特兒時曾住在這裡四年。我們在Soho Grand飯店的大廳見面，她從樓梯蹦蹦跳跳跑下來，給我一個大擁抱。我們聊到上次見面，究竟是2019年2月巴黎Jacquemus的秀，還是在紐約，當時因為疫情降臨，她匆匆忙忙被《魷魚遊戲》劇組徵召回國？「那時我連打包的時間都沒有，得把烤箱跟新買的炒鍋留在公寓裡。」我笑她，已經是全球知名演員了，竟然在惋惜沒帶到一個價值五美元的鋁鍋。她大笑：「我的『全球知名度』只有一個月的資歷，也許一年後，一切又會不一樣。」

當時晚上七點，她穿著Copenhagen古董寬管牛仔褲，和首爾跳蚤市場買來的長皮衣外套，黑球鞋配Louis Vuitton背包，頭髮整齊地綁成半馬尾。明天她要到美國時裝設計師協會頒獎。時間有限，今晚我們要共進晚餐，與會的還有她的造型師好友Aeri Yun。「最近我沒什麼時間吃飯睡覺，但你保證今晚要請我吃頓好的。」她雀躍地說。

我叫了車，雖然11月初的空氣寒冷，我們鑽進車後仍把車窗搖下。路上，車子在第六大道上等紅燈，周圍不耐煩的喇叭聲此起彼落，我和駕駛都倒抽一口氣，但浩妍開心地在空中舞動雙手，準備擁抱這令他熟悉的一切。

「這就是紐約啊！」隔著口罩，仍能感到她具有穿透力的笑意。「我好愛它，真的，好愛好愛。」 從小就是男人婆

她出生首爾近郊的面牧洞，在家排行老二，還有兩名姊妹。過去十年，她父親在經營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名為「Oori Nara」（意即「我們的國家」）的小吃店。如果你上南韓的搜索引擎Naver，找「《魷魚遊戲》浩妍家的餐廳」就會找到。她爸爸賣蒸飯配大醬湯。她從爸爸身上繼承了對烹飪的熱愛，身在外地的她常常試著重現家裡的特色菜餚，作為和家裡的情感聯繫。

她一直很獨立，形容自己從小就是「男人婆」，常常往首爾東邊的大自然跑。她至今仍喜歡遠離五光十色的都市，一路往東往靠海的江陵去，享受被松樹林包圍的感覺，她形容那裡是「豆腐天堂」。「能去時髦的地方很棒，不過任何大都市都有時髦的地方。我個人比較喜歡傳統跟鄉下的地方，那裡的食物都很好吃。」

她其實並非從小就對當模特兒或時尚有興趣。「但因為我很高（175cm），路上的人都叫我去當模特兒，我心想，為何不去試試看呢？我一直都蠻有野心的，喜歡挑戰，喜歡不斷向上晉級。」當時她還住在家裡就跑去試鏡，最後和首爾一家模特經紀簽約，還上了韓國版的《決戰名模生死鬥》節目。這個節目後來培養出許多名人，當年19歲的她拿了第二名，讓她初嚐走紅的滋味。「我每天上網搜尋自己的名字，細讀每一則留言。」她有點害羞地說：「就算今天有八個人愛我，兩個人恨我，我還是會躲在家裡哭。」網路上的攻擊像衝著她來，到現在還是。「即使現在，我還是為了自尊受損而哭泣。」

儘管如此，她還是挺過來了，並且試圖走出自己的路，成為韓國時尚編輯的最愛。六年前一場在工業區廢棄屋頂舉辦的時裝秀上，我第一次認識她。她的台步有力、五官很有特色，讓我想起「雛鳥」一詞。後來我們相約喝咖啡，我記得她身穿黑長褲、條紋長袍大衣，腰間緊緊繫了帶子。她說話表情生動而誠摯，常常飛舞著手勢佐以忘情大笑，笑容很有感染力。

▲戲劇人生。上衣、長褲、領飾和腰帶all by LOUIS VUITTON

紐約讓我知道有缺點也沒關係

六個月後，她和紐約模特經紀公The Society簽了約，把頭髮染成紅色（後來成了她個人招牌），搬進了34街小韓國區的套房，把家裡維持得一塵不染。這是她第一次離家。「這個小地方月租一千五百美元，房間永遠照不到陽光，而且沒有附衣櫃，我得把衣服掛在開放衣架上。」

但這大城市很適合她，她也在這裡開始接受自己身上那些過去不斷被大眾放大挑剔的不完美。「從小到大，我總覺得自己有好多缺點，總覺得要去修正那些缺點。紐約是第一個讓我知道，有缺點也沒關係，我還記得那種感動。」

2016年她第一次參與巴黎時裝週，當場就吸引Louis Vuitton女裝時尚總監Nicolas Ghesquière的目光。「一開始她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微笑，」人在LA的他在電話裡跟我說：「我記得她有一頭紅髮，身形很優美，身段高雅。她試完鏡，我們馬上知道她入選了。」22歲那年她走了LouisVuitton的秀，隨後也和Juergen Teller、Tim Walker等大師合作，拍了Vuitton、Marc Jcobs和Chanel的平面廣告，一舉成為韓國超模。「我們深受她的活力、專業度和個性所吸引，」Ghesquière說：「浩妍很特別，她超級美麗友善，我們都愛上她了。」

前來共進晚餐的浩妍臉上脂粉未施，皮膚仍像貝殼一樣盈盈發著光，但黑眼圈洩漏了她過去這個月睡得不多。「這是影集上映以來，我第一次可以好好休息。但你知道嗎，我從來就不是『休息』的型。」她最後一次走秀，是2019年12月的Moschino，回想起這件事讓她心情複雜，因為就和許多模特兒一樣，可能面臨越來越少的試鏡和工作機會。「這是最痛苦的。我剛開始到國外闖蕩時，一開始就做得有聲有色，但後來工作越來越少，過去合作的品牌再也不要我了，這讓我擔心不已。我是誰？我煩惱到夜不成眠。」

她一有時間就跑去找Aeri，還和她的兒子Phillip（現在8歲）成為好友。他們把她從暗無天日的小公寓撈出來，幫她搬進布魯克林威廉斯堡自家隔壁的公寓。浩妍常去學校接Phillip放學，陪他溜滑板車，讀故事書給他聽。即使沒有工作，她還是像海綿一樣吸收各種資訊、上課進修。「英文、武術、瑜伽、演戲。」她扳著手數著：「只要有空，我就去上課。」

當串流平台成為我的朋友

「那時候，Netflix變成我的好朋友。」串流成為最好的老師，也是治療寂寞最好的解藥。各大導演Greta Gerwig、Paul Thomas Anderson、Christopher Nolan、Alfonso Cuarón的作品尤其吸引她，不管在旅館、飛機或火車上，眼前電腦螢幕上舞動的人影，都讓她忘卻煩惱。「回想起來，如果不是那些安靜寂寞時刻的餵養，我大概永遠不會想到以後可以去演戲吧。」

2020年1月，她從韓國的模特經紀公司跳到另一家演藝經紀公司，突然轉換跑道雖然讓爸媽擔心不已，也決定相信女兒的抉擇。「他們認為只要我夠努力，有天就會成功。」有天，合井洞一家製作公司上門了。原來是電影導演黃東赫手上有個花了十年籌備的影集《魷魚遊戲》，正在苦苦找尋那個「強悍、冷漠、堅強又脆弱」的女主角姜曉。「我想找個新面孔，能帶來新的氣象。」黃東赫說：「我要找的演員是過去從沒有過的型。」

就在最後一刻，浩妍的試鏡影片寄到了。黃東赫看著她在家徒四壁的公寓裡素淨著一張臉，對劇本讀著三場戲。她收到劇本後，熬夜到半夜兩點，慢慢吸收角色的情緒，拍了影片，自己寄出去。「我立刻感到之前那個想像的姜曉，漸漸成形了。」黃東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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