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蘭與屏東

炎方念想

屏東卷


島嶼南方的端點,總讓人想起天地無盡的意象。然而除了海浪、沙灘以及隨風搖顫的蕉葉椰影,屏東山鄉深處的部落,部落住民虔心護持的傳統文化與信仰,才是一切神話的源頭。
檳榔樹下,石板屋前

李香蘭與屏東


李香蘭
一九二〇年生於遼寧,祖籍日本。本名山口淑子,二度婚後復更名大鷹淑子,「李香蘭」之名係為義父李際春所取,後長相沿用為登臺演出的藝名。李香蘭幼時曾學習聲樂,更以歌手、電影演員等身分活躍於上世紀四〇至六〇年代的大東亞;告別舞臺後,晚年曾投身政界,擔任數屆參議院議員,後因心臟衰竭逝於日本家中,享壽九十四歲。


▲李香蘭出生於遼寧,生父、母均為日籍,但出於種種因由,早期登臺演出的她一度被大家當成「會說日語的中國人」。©視覺中國


▲李香蘭在當時的屏東市公園內,與身著傳統服飾的原住民小朋友合影,身後更坐落著排灣族石板屋。資料片

出生於遼寧的日裔女星李香蘭(原名山口淑子),早在上個世紀三〇年代,便憑藉靚麗的外形身段、優美的嗓音以及卓越的演技,成為紅遍大東亞的絕世名伶。

挾帶著影歌雙棲的高人氣,一九四一年一月,李香蘭自日本神戶搭乘「大和丸」號來到臺灣,預計假臺北市西門町的「大世界館」舉行五天的公演;當時為了宣傳這名巨星的到訪,臺北街頭甚至懸掛起「世紀之寵兒李香蘭來臺」的告示,果然掀起一波追星浪潮,不僅演出場場爆滿,群眾熱烈的反應更可謂盛況空前。

期間,李香蘭抽空接受「大粉絲」林獻堂的款待,連同滿映東京支社長茂木久平、民報社專務林呈祿等人在蓬萊閣共用午宴;此外,她還來到臺灣南端的屏東,留下了一幀充滿熱帶風情的寫真:只見李香蘭頭戴紗巾、身著旗袍並趿著一雙魚口涼鞋,滿臉掛笑的她且微微傾身,一手搭在筆直的檳榔樹幹上,另一手則扶觸穿著原住民傳統服飾的小姑娘,背景處更錯落著各式豐茂植被以及古老的石板屋。

事實上,這幀照片拍攝的地點,並非迢遠的部落山鄉,卻是屏東市區內的一處公園(現已拆毀);由於當時日本政府嚴格限制「蕃人」的移動,如須探親、出遊,除了要事前填妥「蕃人旅行證明書」,還得按規定入住當地特定的「蕃屋」──李香蘭身後的石板屋,即屬此類公設的功能空間。


▲清朗的天候、綠油油的稻田以及隨風搖動羽狀複葉的檳榔樹,興許構成了李香蘭對屏東的原初印象。©視覺中國


▲李香蘭參演的《莎韻之鐘》,同樣掀起一波觀影熱潮。資料片


▲石板屋是排灣族、魯凱族等臺灣原住民族傳統的建築型態。©Top Photo Corp/CTPphoto

大時代底下的千面女郎

當然,一九四一年的臺灣之行,並不是李香蘭唯一一次的旅臺經驗;時隔不過兩年,李香蘭便再度抵臨臺灣,並參與演出電影《莎韻之鐘》。

《莎韻之鐘》係改編自發生在宜蘭當地的一起真實事件:一九三八年,一名泰雅族的少女莎韻為了替日本老師揹負行囊,在下山過程中不慎發生意外,失足跌落湍急的南澳溪中溺亡。這樁事故後來幾經官方宣傳以及藝術化的渲染,主人翁莎韻遂成了日方眼中的「愛國少女」;官方不僅出資致贈當地一座桃形銅鐘,藉以表彰莎韻捨己為人的壯烈犧牲,電影《莎韻之鐘》的開拍,更將挾「皇民化運動」俱下的政令宣導推向一波高潮,引發臺、日各界的高度關注。

據聞李香蘭這回來臺,林獻堂原本也打算設宴做東,和偶像再續前緣;然而李香蘭推辭了本次邀約,卻利用戲餘空檔轉往臺南新營,弔唁前些年在上海被刺身亡的劉吶鷗,並探視了劉的家人──據學者專家推測,彼時在上海,曾任職中影的劉吶鷗興許因為和李香蘭多有業務往來,再加上彼此特殊的族裔背景,因此奠定了惺惺相惜的情誼。

無論如何,在那個政局詭譎如風起雲湧的大時代,李香蘭周折多地,上戲與卸妝間,角色身分動輒幻變難蹤,莫怪她一度被人誤認成中國人,在二戰後期幾要以「漢奸」之實論罪。李香蘭曾回憶道:「我自己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日本人……幾乎忘了自己的日本國籍。」在東北出生的麗人,隨著演藝事業的開展而不意轉往海島巡演、拍戲,並在臺灣最南方的縣市留下了一幀風情萬種的紀念照……也許,直至她九十多歲逝世前,刻印在她心版上的寶島印象,仍舊會是檳榔樹下、石板屋前的熱帶不夜天?

閱讀完整內容
《旅讀》2021年08月號第114期

本文摘錄自‎

李香蘭與屏東

《旅讀》

2021/第128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