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政府綠能政策大勝，但須撐過政治「完美風暴」
離岸風力競標上月二十二日開標，得出的價格低到驚人，媒體紛紛稱之為「破盤價」，一時之間台灣人被這個訊息搞得頭昏腦脹，與過往「綠能很貴」印象完全不同。而這樣的價格從何而來？廠商真的有賺頭嗎？
台電設置「海氣象觀測塔」，蒐集氣象數據，做為設置海上風機的工程參考資料。
攝影／郭晉瑋
離岸風力發電六月底進行競標，開出每度二．二到二．五元的價格，比目前每度二．六元的電價還要低，流血價讓又開始打起電價與擁核議題的藍營直跳腳，當綠電不貴了，選舉題材哪裡來？
破盤價，「傳閱標單時手還在抖」
藍營幾天內也很快整隊，馬上定調「有弊案」，甚至狀告經濟部長圖利罪，究竟「弊」又從何來？業者說，照開發商這種殺破頭陣仗，台灣很可能十年間就超英趕美，獲得「亞洲最便宜的電」。但前提是蔡政府是否有能力挺過一波又一波的「完美風暴」？
離岸風力競標上月二十二日開標，得出的價格低到驚人，媒體紛紛稱之為「破盤價」，一時之間台灣人被這個訊息搞得頭昏腦脹，與過往「綠能很貴」印象完全不同。而這樣的價格從何而來？真的有賺頭嗎？一名業者回憶當時開標情景：「拆封念出數字的時候，很多人都不信，表情跟紅綠燈一樣。傳閱標單的時候，每個廠商都看過了，有人手還在發抖。」
業者說，當天開出的結果，大部分廠商都集中在每度三塊附近，丹麥大廠沃旭開出二．五元價格的時候，滿多人雖然心痛但可預期，因為沃旭已在前一階段的遴選中拿下風場，平均成本可能在每度四塊左右，「也只有他們出得起」。但加拿大與新加坡合資的海龍開出每度二．二，「馬上大家就覺得是聽錯了」，就算還有五年的時間可以等技術進步，「價格下降的速度也不會這麼快！」
而在落選業者驚魂未定中，蔡英文政府素被認為「清高」的綠能政策一夜之間彷彿獲得大勝利。台派的LINE群組裡第一次有老綠男肯認「綠能獨立有望」。而核能網軍常駐、被稱為「黑風崗」的ＰＴＴ八卦板、政黑板風向也一夜轉移，常駐網軍首次洗版速度比不上一般人對破盤價的驚訝。
圖利業者？ 又是一番藍綠口水戰
讓蔡政府最開心的恐怕是，當下狠打近來蠢蠢欲動的馬政府的臉。由馬政府前官員組成的長風基金會，才在當周稍早提出蔡政府非核政策導致未來電價上漲，前經濟部長、副閣揆杜紫軍以電力專家之姿，質疑非核將使二○二五年電價漲幅高達四五％、相當每度三．八元，「ＧＤＰ（國內生產毛額）會下降一．三一％、就業人數減少八．三萬人、消費者物價上揚一．三％」，並提出二五年能源配比，再生能源應降五％，核能要有一五％，再次挑戰非核家園立場。
但歡樂時光總是特別短暫。藍營幾天內很快就整隊，抓住「時間差」議題，狂打蔡政府「貪汙圖利（業者）」九千億元，甚至在上周由藍委曾銘宗帶隊，六個立委按鈴狀告經濟部長沈榮津圖利罪。
讓藍營信心滿滿的「弊案」從何而來？就來自於離岸風力「遴選」與「競標」兩階段的價差。藍委林德福指出，離岸風電在四月的第一階段遴選結果，每度電收購價格約五．八元，但競標卻只有二．五元，「每度電存在三．三元的價差，每年全民將在電力方面就會產生四五五億元的損失。」林德福還說，蔡政府推年改一年才省四百億，離岸風力每年就要浪費一樣的金額！
而部長遭告圖利重罪，經濟部也回嗆藍委，如果真要圖利，為何要分兩階段先遴選後競標，可以只要遴選就好，更何況遴選所適用的「躉購（收購）制」，根本就是在國民黨執政時期制定的，且是出於杜紫軍之手！
曾任高雄市經濟發展局局長的經濟部政務次長曾文生，更拿出在高雄的氣魄，在經濟部臉書的直播中，眼睛直勾勾盯著鏡頭向藍委喊話：「一六年躉購價格六．○四元，是一五年國民黨執政時制定出的價格。」「多年來政策方向、費率沒有不同，最大差別是推動者的態度與決心，若要指控經濟部圖利，請提出更具體證據！」
而對於兩階段價差如此巨大，業者說：「一個是現實，一個是夢想。」貴的價格要負擔建立國內產業的任務，是有但書條件的；而便宜的價格則是基於「如果台灣產業做不起來，還可以全部從國外運過來」。這也決定了台灣能自己賺還是只能給外人賺，儘管兩者差距只有短短五年。
做的事情全對，得到的效果全錯？
一名海事工程相關業者說，開標前很多廠商就在推測外商能「船堅炮利」到什麼程度，畢竟台灣要做離岸風力，現在碼頭沒好、供應鏈沒好、船也沒好，更重要的是「工程師都還要從國外運來」。他說：「台灣的學生才剛種下去（開始培訓），又不是地裡的韭菜馬上就可以割，割完又一大片。」競標的價格其實是一大賭注，「若搞不好，到時候恐怕真的會賠錢。」
熟稔離岸風力產業的智庫則說，躉購費率由委員會及公式訂定，會逐年下降，所以應只有今年與台電簽署購電合約、二○及二一年完工的風場有機會拿到每度五．八元，「之後每年砍一○％可能是公定價」，這樣砍到競標風場預定蓋好的二三年，「其實跟競標價也沒差多少了」，這也是躉購超過五元，但競標可以殺到兩元的原因，「時間是重要的因素」。
電力相關供應鏈業者說，以這次競標外商殺破頭的現象來看，二三年就有每度二．五元，台灣可說「超英趕美」，英國、德國走了快十五年從高額補助到零補助的路，「台灣五年就把它走完」，不但早了歐洲十年，十年內更可能獲得「亞洲最便宜的電」。但這要成真，「五年內需要有穩定的政治環境。」
他也說，競標結束以後，外界拿價差做文章是意料中事，台灣在能源議題上泛政治化的程度，「早就是電力業者大家互相搞出來的歷史共業」。但在政治風暴狂捲且基礎是零的情況下，還被要求先進產業要做到世界第一先進、第一省錢，「真的很怕被玩死」。他也說：「國民黨為什麼不去要求聯電做七奈米、裕隆做特斯拉，馬上做，做不到全部砍頭啊。」
完美風暴的颱風眼悄悄成形
離岸風力帶出蔡政府綠能政策的憂喜參半，一名綠營幕僚說，最害怕的是陷入「完美風暴」。綠能政策太過複雜，而選舉要的是最簡單、一句話講完的邏輯，對錯不重要。在馬上就要面臨大選的情況下，就算未來離岸風力將嘉惠電價與台灣的製造業本錢，但挺過選舉真的很困難，可能「做的事情全都對，得到的（政治）效果全都錯。」
他也舉例，上周趙少康節目中，台南市長候選人黃偉哲就批評沒辦法接受收購價格的高費率設定，還說背後應有跨藍綠的集團所操縱，檢調應該加以徹查，「他（黃偉哲）可能搞得清楚、可能搞不清楚，但搞不清楚還可以問政府、問黨內啊。」但這也凸顯面臨選舉，政策一有爭議就會被外界乃至同黨揩油的無奈情況，重點是「干我屁事，先得到鎂光燈再說」。
但不管怎麼辯解，一時之間難以講清的制度，加上不夠普及有感的利益，都使完美風暴的颱風眼悄悄成形。供應鏈業者感嘆離岸風力的利益「有點像安海瑟威（美國知名女演員），太漂亮又把不到，一時之間人人都討厭她」。只要沒分到餅屑者，「誰都可以義無反顧踩上一腳」。但一腳腳踩下去，台灣是否能撐到變身亞洲電力大國，真的需要很多政治運氣。
經濟部離岸風電競標競爭激烈，外商一下子讓綠電「不貴了」…閱讀完整內容
本刊資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