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備戰 相關銷售五年增30％

軍火是人類社會最古老的產業，因為地緣政治對決升高而爆發為「成長股」，美、歐、中的軍火巨頭各有什麼特色？ 讓我們來揭開它們神祕的面紗。

撰文‧乾隆來

軍火產業古老、神祕，與國家政權存亡息息相關，涉及最高等級機密，原本就不屬於自由市場。不過，隨著金融市場發展，以美國為首的軍火公司陸續股票上市，也出現大量企業併購、分拆等活動，一般投資大眾近年能從依法公開的財務報表中，窺探軍火公司運作的輪廓。

地緣政治局勢緊張

高度仰賴政府預算的大牛股變成長股

即使軍火公司因股票上市而揭露營運資訊，由於業務本質的機密性，以及高度仰賴政府預算的本質，上市軍火公司基本上都不會是成長型企業，而是營收與盈餘穩健，提供可預期股息來吸引投資人，屬於股價不易大漲大跌的「大牛股」。但中美地緣政治對決升高，加上俄烏戰爭爆發後，各國政府大幅增加國防預算，軍火公司突然成為市場資金追逐標的，甚至變身為逆勢大漲的飆股。

三月九日全球股市重挫，矽谷銀行公告重大虧損，與加密貨幣產業關係密切的Silvergate銀行宣告倒閉，拖累銀行股股價重挫，更造成全球股價指數大跌。然而，法國的達梭航太（Dassault Aviation SA）卻一枝獨秀，當日股價暴漲逾九％，還創下每股一八○歐元的歷史新高。

達梭航太是法國最重要的戰鬥機軍火公司，生產全球知名的幻象戰鬥機、飆風戰鬥機等，另外還有稱為獵鷹系列的民用中小型私人飛機，近年更承接歐洲多國政府聯手推動的無人機開發計畫。達梭航太去年營業額七十億歐元（約新台幣二二六○億元），逾七成來自軍用飛機相關業務。

達梭航太逆勢飆漲，除了去年業績遠超乎市場預期，稅後純益八．三億歐元，年增幅度高達兩成，更重要的是飆風戰鬥機大熱賣，去年就接了一五六架新訂單。

飆風跟幻象不同，是雙引擎多功能戰鬥機，過去賣了上百架給埃及與印度空軍，然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一次大手筆下單八十架，外加希臘、印尼、卡達等國家的新訂單。這些新興國家強化空軍，紛紛選擇法國飆風戰鬥機，去年達梭航太光是新接的飆風戰鬥機訂單就有二一○億歐元，換算新台幣超過六七○○億元。達梭業績大爆發，執行長特拉皮爾（Éric Trappier）開香檳的同時也煩惱如何擴張產能以按時交貨。

達梭航太股價創歷史新高，義大利最大的軍工企業李奧納多（Leonardo S.p.A）則在過去半年股價暴漲六成。這家老牌的義大利企業，造直升機、參加歐洲多國政府聯手開發的「歐洲戰鬥機計畫」，還有Telespazio衛星服務、MBDA飛彈系統， 並承接了美國M1戰車的防務系統。台灣人因為幻象戰鬥機知道法國達梭，卻很少人知道義大利的李奧納多每年營業額是達梭的兩倍多，是全球國防軍火商巨頭之一。 李奧納多執行長布羅夫莫（Alessandro Profumo）直白論述：「由於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各國政府大幅提高軍事預算，李奧納多公司因此受惠。」李奧納多去年接到的新訂單達一七三億歐元，今年第一季還未結束，又宣布二○二三年再確認了一七○億歐元的新訂單，且特別強調「新訂單的來源分散，各領域皆顯著成長，不是少數集中的大單。」

李奧納多三月初參加在美國亞特蘭大舉行的直升機商展（Heli-Expo 2023），一口氣接到五十架AW09商用直升機的訂單。另外，美國空軍新世代的灰狼直升機（MH-139A Gray Wolf）也交由李奧納多開始小批量生產。

灰狼是兼具救援、運輸、高階領導人搭乘等多功能的中型直升機，美國空軍與波音公司簽約，由李奧納多生產、波音負責直升機軍事化配備，將陸續取代已服務超過五十年的主流——休伊直升機。來自全世界的軍事訂單湧入，該公司原本估算未來五年將獲八○○億歐元的訂單量，如今衝到九○○億歐元。 說到「受惠於俄烏戰爭」的軍火公司，一定也要提到德國杜塞道夫的萊茵金屬（Rheinmetall AG），它是德國最重要的坦克車軍工企業，最近全球媒體熱議的豹二坦克（Leopard 2），就是萊茵金屬的產品。

萊茵金屬是德國現存最老牌的軍火公司，已經有一三四年歷史，是一戰、二戰德國陸軍侵略的頭號幫凶。萊茵金屬不只為德軍生產各型火炮、裝甲車，近年還併購生產毛瑟槍的公司。如同本文開頭所說，萊茵金屬這種軍火公司在承平時期沒有暴利，近年它每年營業額維持在六十億歐元上下，提供每股四．三歐元、約四％的穩健股息殖利率，公司最大股東為貝萊德、富達投資等追求穩健收益的基金公司。

去年二月，俄烏戰爭爆發後，萊茵金屬在法蘭克福股票交易所掛牌的股票立即漲升，原本長期約每股八十歐元的股價，在戰爭爆發兩個月內暴漲二．五倍，創二二○歐元天價，之後回檔到一五○歐元附近整理；在今年來各國提供烏克蘭豹二坦克的熱潮下，展開第二波大漲，達每股二六二歐元的新高。從俄烏戰爭前的每股八十歐元起算，短短十三個月，萊茵金屬股價暴漲了二二七％。

權威的全球軍事產業研究機構「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長期追蹤全球軍工企業， 編製「 全球一○○大軍工企業」報告，透明度較高的西方上市公司可從財務公告獲得具體軍事營業額，對中國、俄羅斯等相對神祕的軍工企業，則透過管道估算。

貿易全球化裂解

軍火銷售額逐年回升

統計顯示，全球一○○大軍工企業的軍事銷售額，在一六年是四五五七億美元，隨後每年以二○○億至五○○億美元的速度增長，二一年來到五九二○億美元，二二年的統計雖尚未出爐，必然突破六○○○億美元大關。

銷售額增長驚人，但五年約三○％的增幅，與半導體、電動汽車、高階伺服器等產業相較仍相對溫和。只不過，軍火銷售在「貿易全球化」時期曾長年衰退，近年回升，意義不言自明。

從SIPRI的統計可清楚看出，美國是遙遙領先所有國家的軍火大國，前一○○大軍火企業，美國占了四十家，中國、英國各八家，俄羅斯六家。西方國家的資訊比較透明，中、俄的國營軍火商營業額資料難以取得，SIPRI用其他管道推估，仍不影響美國第一的排名。

從賣方來排名，美、俄、法、德、中國是主要的軍火輸出國；最大買主是沙烏地阿拉伯、埃及、印度、澳大利亞，以及北非的阿爾及利亞。

有趣的是，台灣的國家中山科學研究院（中科院、NCSIST）也名列全球前一○○大軍火公司。中科院的軍工產品營業額約占台灣全年國防預算一成，二一年有近二十億美元的軍火銷售額，排名全球第六十。

另外，日本強化與美國戰略結盟，日本軍工股巨頭三菱重工、川崎重工在俄烏戰爭爆發後半年間，股價暴漲超過一倍。但是，三菱重工每年銷售四十億美元左右的軍火產品，僅占總營業額十二％；川崎重工銷售二十四億美元，也只占營業額十八％，日本兩大軍工企業的軍火部門都只是陪襯。即使岸田文雄政府今年大增國防預算（年增二六％、約增加新台幣三○○○億元），日本軍工產業距離美、中、俄、英的巨頭仍非常遙遠。

中企僅八家上榜百大

但每家都是超級集團

全球軍工企業中最神祕的當然是「軍民一家」的中國軍火集團，雖然在SIPRI前一○○大的統計中僅有八家，但都是巨龍等級，每家都是員工數十五萬、二十萬人的超級集團。它們都嫻熟資本運作，有一大堆子孫公司在香港、上海、深圳股票上市，涉及的軍工業務從傳統的地面部隊武器，到最尖端的航太衛星、軍事電子科技。中國軍工產業自給自足，除了最尖端的半導體，幾乎全都可以自製，無須仰賴外人。

中國的軍工企業相當難定義， 例如影像監視業務稱霸全球的海康威視，公司員工逾二萬人，總市值高達新台幣一兆五千億元，它看似上市民營企業，有數百萬名股東，最終的控股股東還是中國最重要的軍工企業——中國電子科技集團。中國電科是人民解放軍電子科技戰的核心，中共全資掌控的電子主力軍，集團領導直接指揮四十七個國家級研究院所，以及包括海康威視、太極股份在內的十六家股票上市公司。

根本就是中國軍工重點企業的海康威視，以民營上市科技公司的身分將產品賣到全世界各角落，直到一九年十月才被美國列入《出口管制條例》禁止交易的實體清單。雖然無法賣進美國，海康威視產品在亞洲、歐洲仍暢行無阻，二一年營業額八一四億人民幣，年增率二八％。

還有最近引起「港口特洛伊木馬」爭議的上海振華重工。美國八○％海港、甚至軍港的吊車起重機來自振華重工，港口起重機的傳感器與物聯網可偵測貨物來源與品項，美國官員懷疑軍事與貿易資訊會循此洩漏給中國。

跟海康威視類似， 振華重工母公司是聲名狼藉的中國交通建設集團，其為南海島礁軍事建設的主力，也涉及了斯里蘭卡、非洲多國基礎建設貪腐案。中交建至少有五家子公司被美國列入實體清單，振華重工的資安疑慮到底是美國杯弓蛇影，還是它真能化身特洛伊木馬？做吊車的振華重工算不算軍工企業，真是難以定義。

公開營業額勘不透的全貌

全球前幾大軍火商恐怕都在中國

海康威視、振華重工是無數中國企業的象徵，中國企業軍民一家，都設置共產黨組織控管營運，公司的最終控股都有國家與黨的身影，平日做業務、搶市占、炒股票、用市場資金壯大自己，又隨時可完成國家交付的軍事任務。

還有， 三月舉行的中國兩會推動「組織改造」後，連金融體系都可以瞬間回應黨中央交付的軍事命令，從這個角度來看，SIPRI用「軍火營業額」來排名全球軍火製造商，指標過度單純，全球前幾大軍火商，很可能都在中國。（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