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專訪總裁帶頭　改變台塑集團ＤＮＡ

台塑集團長年重視數據管理，如今成為AI 運算最珍貴的資料庫。挾著這些資產，王文淵在接受本刊獨家專訪時，也特別強調AI 和研發的重要性，未來都將成為企業提升競爭力的強大後盾。

文／林苑卿

ＤＲＡＭ（動態隨機存取記憶體）產業曾是台灣最不堪回首的「慘業」，如今南亞科能走過谷底，還能以最先進製程挑戰全球大廠，關鍵人物就是台塑集團總裁王文淵。 堅持台塑精神／事業投資，不因虧損退出

二○○九年本刊採訪王文淵，當時他在一片質疑聲中大膽拍板，語氣堅決地說：「台塑集團兩位創辦人王永慶、王永在從不因虧損而退出，這是台塑精神！」

今年四月，本刊再次採訪王文淵，談到ＤＲＡＭ起死回生的過程，這回他輕鬆不少，還略帶開玩笑地說：「我知道這是對的方向，要懂，但又不能太懂，太懂了變專家，追求完美，就不敢下決定了。」

十三年前的決定，可以等到現在才開花結果，這是台塑集團的堅持與耐力，讓競爭者不敢忽視。而現在，王文淵把更多的時間放在ＡＩ（人工智慧）和研發上，這次的對象是企業內部，要透過ＡＩ提升企業競爭力，展現出「科技新台塑」在經營模式上的質變與量變。

外界可能不知道，台塑集團兩位創辦人王永慶、王永在當年嚴格要求的數字管理，累積了龐大的資料庫，正是ＡＩ運算最珍貴的大數據，而王文淵將要讓這些資產發揮更大價值。因此當多數企業還在觀望時，他從一七年早就率先投入，七十四歲的王文淵不僅自己帶頭做ＡＩ，台塑四寶董事長也得上課，連量子科學也都要略懂。

碩士是讀工業工程的王文淵說：「ＡＩ其實就是一種統計學，可以說是用數據來優化製程，但因為化工廠的化學反應有高度的危險，需以化學理論或實驗結果來模擬製程，以確保化工廠的安全，兩相結合就能打造出提高生產製程效率、以及及掌握風險管理的智慧工廠。」以下為專訪內容： 問：台塑從六輕打下基礎，一路從煉油做到電子材料、半導體，台塑是如何跨入科技產業？

王文淵答：嚴格來講，進入電子業是偶然機會，就是柯文昌（當時台灣惠普董事長兼總經理）剛進ＨＰ（惠普）時，剛好我們老董事長（指王永慶）有在美國，就和我搭著他們私人飛機從我們工廠到ＨＰ工廠，當時是看一般印刷電路板的項目。

押注ＤＲＡＭ／堅持對的方向，不算豪賭

高科技材料也大都來自傳統產業，連半導體原料也是，例如電池的電池膜、電解液，還有汽車前燈的導光條等，台塑集團都有開發，因為電池的腐蝕性很強，所以都需要用到塑膠。

其實沒有你想像那麼複雜誒！都不是有計畫性的，就是碰到後就研究是否可以投資，而我也沒有這麼神啦（台語）。當時老董和我去惠普看廠後，他看報告看得很清楚，就和其他產品一樣，內容是不是合理？可不可以投資？就是看市場啦、投資的效率。

問：回頭來看，會認為當初跨入Ｄ Ｒ Ａ Ｍ是豪賭嗎？

王：ＤＲＡＭ不能講豪賭！是必然要走的路，我們企業從來不賭的，不敢賭，也沒有那個本錢。當年會投資印刷電路板，是因為所有電子產品都需要用印刷電路板來載電子零件，這個不能算賭啊，而ＤＲＡＭ也是一樣的過程。

電子業一開始波動都很大，但量多了就會穩定。台塑一投資下去都是大規模在做，陣痛期還是滿大的。你看南亞科一度虧得很慘，印刷電路板剛開始也虧，還有我們越南鋼廠也一直虧，但現在都已經轉虧為盈，所以萬事起頭難，對的方向才是最重要。 問：但是ＤＲＡＭ產業波動與市場競爭這麼大，為何還敢投入？

王：現今的社會，產業波動本來就很大，台塑投資只看有沒有將來性。我只問一個問題：有沒有更好的方法快速儲存？短期間有沒有其他記憶體技術可以取代ＤＲＡＭ的快速暫存功能？但是電腦化的程度愈來愈快，資料的儲存也會愈來愈龐大，以後ＤＲＡＭ一定會愈用愈多。

市場競爭本來就很激烈，不管哪一種產品，要做到好都是很辛苦，現在都交由各公司董事長在負責。我用更多時間在提升企業競爭力上，ＡＩ和研發是我現在最重要的工作。

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ＡＩ當作是最重要的工作？

王：之前ＩＢＭ的Deep Blue（深藍）使用程式贏過人下象棋，但圍棋比象棋更複雜，二○一六年AlphaGo（阿爾法圍棋，Google 開發的人工智慧圍棋軟體）贏過韓國棋王李世乭後，短短幾年，市場上ＡＩ的應用已經快速發展。

一七年，中研院院長廖俊智就來找我協助成立人工智慧學校，他做了三次簡報、一起吃了第三頓飯，吃完之後，我對ＡＩ稍微了解，馬上決定捐贈三千萬元；但是有一個條件，我要派一百個人去受訓，結果後來我們總共派了四○六位員工去受訓。

問：一七年時很多企業對ＡＩ都還在觀望，為何你可以明快決定？

王：我大學讀的是化工，碩士讀工業工程，因工業工程必須修統計學課程，而ＡＩ也大量使用統計學，所以我略微了解ＡＩ，因此才決定要做ＡＩ。

看完後就覺得，啊，這就是工業工程的課！當時我都學過了，但是沒有技巧（運算能力），一六年（指ＡＩ）出現後，我馬上就理解了。

問：所以現在你自己都帶頭做ＡＩ？

王：也不能完全說是我帶頭啦，但花我最多的時間在這（指ＡＩ）上面，管最多的就是ＡＩ與數位轉型、還有研發。ＡＩ簡化很多管理上面的流程，數位轉型我們還在很初步，一步一步來。

我們現在喊的是「全員ＡＩ」，連董事長都要上課，他們不需要是專家，但是要聽得懂底下員工在做的ＡＩ是什麼。沒有上過課，不能當台塑集團公司的董事長喔，他們連量子電腦、５Ｇ、數位轉型都要上課！你們知道我要求滿多的誒，我不希望我跟他們討論ＡＩ、量子電腦，他們聽不懂，董事長們真的很辛苦誒。（笑） 明快投入ＡＩ／沒有上過課，不能當董座

問：台塑在ＡＩ領域做了哪些布局？

王：ＡＩ是生產自動化非常重要的手段，但是ＡＩ在化工業操作卻有危險性。因為ＡＩ本身是用數字來優化，可是化學產品到達一個溫度與壓力會發生爆炸，如果單純用數字優化會有它的限制，所以現在我們要加上模擬的功能，模擬就是用化工理論或實驗資料來優化。

不過，要把ＡＩ與模擬兩者合併在一起是非常困難的事，現在台塑、南亞、台化都有在合併ＡＩ與模擬來控制製程，不然單靠數據優化可能不知道是否已經到達臨界點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