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改變飲食習慣了

新冠肺炎蔓延，原定三月從阿根廷開往台灣的玉米船，至今尚未出港，拉響台灣糧食安全警報。儘管不怕沒飯吃，但人們喜愛的雞豬蛋奶與麵食，飼料、原料卻幾乎全靠進口，一旦封港，不只影響畜牧業，也波及兩百萬名相關服務業人員。

文—呂國禎 南台灣的豔陽下，碧波萬頃迎風搖曳，一期稻作已結穗滿滿，照節氣會從最溫暖的屏東一路由南向北收割，再從屏東展開二期稻作，不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輪替——這個耕作習慣可能要被打亂了。

屏東的農民已經接獲通知，買肥料跟領口罩一樣走實名與配給制，以確保全台農民都有足夠的肥料使用；二期稻作則正在觀察，是否如期插秧仍有變數。

起因是，距離台灣一萬八千公里外，六艘裝滿玉米的散裝船，因阿根廷港口城市廷布斯封城而出不了港，後續船班都延遲了。

台灣飼料公會總幹事鄒信南證實了這個消息，他說，最新消息是四月中之後可望恢復運作，這六艘飼料玉米船將會陸續出港。

重要進口國巴西，確診數多

這只是冰山一角。俄羅斯、哈薩克、越南等產糧大國也陸續宣布禁止或管制糧食出口，緊鄰阿根廷的產糧大國巴西，則是南美洲新冠肺炎確診人數最多的國家，也成了全球關注焦點。

全球性管制動作、封港，讓農委會主委陳吉仲緊急盤點全台灣的糧食供應，拿起統計表告訴《天下》記者，「現階段台灣已儲備了七十五萬噸的肥料、四十萬公斤的蔬菜種子、四十萬公斤的雜糧種子，足以撐到年底。」

「稻米有九十萬噸公糧在庫，接著會陸續收割一百二十萬噸，足以讓台灣人吃二十一個月，黃小玉（黃豆、小麥、飼料玉米）在倉庫的、海上的、已下訂的共有三個半月，」他細數。

光看報表還不夠，農委會還派人親自到了現場，打開倉庫一一核實數量、品質，不能有謊報與短缺，「這不能開玩笑，這是攸關國家安全的事情，」陳吉仲說。

農委會提出各種情境的因應對策，「我們模擬的方案之一，就是去種地瓜。第一是地瓜快速生產，第二是全台灣各地都可以種、又好種，緊急時可以派上用場，」陳吉仲舉例。

管制手段其實已經悄悄在你我身邊發生。兩個月前，農委會還在呼籲大家多吃蔬菜避免滯銷，也減產豬肉、石斑、午仔魚，現在卻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陳吉仲說，「外界一定不知道，現在即便豬價不好、水產品價格不好，也希望漁民們不要減產，盡快恢復正常產量。」

最讓陳吉仲緊張的是俗稱「黃小玉」的黃豆、小麥與玉米。

衝擊畜牧、服務業與你我

他指出，台灣現在每個人每一年吃米四十五公斤，吃麵粉大概快五十公斤，吃麵比吃飯還多；再加上，台灣畜牧業的飼料都要靠黃豆、玉米。

「如果沒有黃小玉，我保證畜牧業倒一半，多少的麵包店、早餐店全倒？這不單單是農業部門的事情，相關服務業人口受影響約有兩百萬人，」他表示。

只是，黃小玉進口量之大，台灣根本就無法自給自足。（見表） 福壽實業是台灣唯一一家採購本土玉米作為飼料的公司，福壽實業董事長洪堯昆說，台灣一年自產的飼料玉米約五萬噸上下，根本無法跟一年進口四百到五百萬噸相比。

即便台灣總數八十萬公頃田地，全拿來種飼料玉米，總共也只能種出三百二十萬噸，遠遠抵不上進口量。台灣一年還得進口黃豆兩百五十萬噸、小麥一百二十五萬噸。

為什麼要進口這麼多黃豆、玉米？鄒信南解釋，這些糧食會化身為我們日常中的各種食品。除了做成食用油，台灣人一年要吃三億隻雞、屠宰九百萬頭的豬；平均一天吃一顆雞蛋；以及被稱為「台灣鯛」的吳郭魚與產牛奶的乳牛，統統要吃黃小玉飼料。

如果全球供應真的失靈，「就是畜牧業全面減產，」鄒信南認為。

那麼，台灣會發生飢荒嗎？答案是，不會。

陳吉仲說，不做激烈運動，人類維生正常要兩千到兩千五百卡路里。關鍵是這樣的熱量，要吃什麼樣的食品，才有辦法維持生命？所以講糧食安全，不能狹隘看農產品，必須要看膳食結構。

幸運的是，台灣稻米其實足夠我們吃二十一個月。 不必屯糧，但畜牧食品得少吃

「真有一天全世界糧食供應都中斷了，台灣自給率從三○%多提升到六○%以上，保有這些農地是可以做到的，讓我們有辦法維持最基本的能量，」陳吉仲說。

這也是農委會反對無限制把農地開發成工業區的原因。維持基本農地是國家生存安全必須，想要糧食安全，就必須付出代價。

台大生物資源暨農學院長盧虎生認為，糧食安全繫於台灣人膳食結構的改變。

台灣大老遠從南美、北美運來大量的黃小玉，運輸過程耗費一大堆能源、排碳，接著養豬、雞鴨又製造大量碳排放與廢棄物，且四公斤飼料才換來一公斤豬肉、兩公斤飼料換一公斤雞肉，吃愈多肉就必須進口愈多飼料。

最後結果就是，「我們把米缸放在別人家裡，糧食安全會愈來愈危險，」他指出。

「台灣人吃肉是世界排前幾名的，平均每年約吃七十七公斤，日本人才吃四十七斤，肉加魚也吃得比美國人還多，我們其實吃太多肉了，」鄒信南說。

「有一部份人還誤信吃米不健康、容易胖，改吃麵粉、麵包，讓自產稻米過剩，事實上吃米很健康，台灣可以不用進口這麼多的小麥，」洪堯昆也說。

實際上，最應該檢視的是台灣人的飲食習慣，無肉不歡、吃到飽、過度浪費的剩食，其實加大了自己的糧食危機。如果能改善膳食結構，黃小玉的需求、進口量就大幅減少，應對全球性糧食危機也就能更有彈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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