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迺文被檢舉四次，竟一路過關

四．四兆勞動基金弊案 誰讓官員變小偷？

管理近一千四百萬人退休金，規模四．四兆的勞動基金爆出炒股案，這個牽動政壇、整個金融圈的重大事件，出自什麼樣的體制？為什麼我們的退休金，把關力道竟不如民間壽險業？

文—林倖妃、陳一姍攝影—黃明堂 成立七年的勞動基金運用局，首度爆發改制後弊案。相較改制前的三大弊案，均是代操投信基金經理人的不肖行為，這一次，火直接燒進了主管四．四兆基金的勞金局。

勞金局主管六大基金，包括新、舊制勞退、勞保、就業保險、積欠工資墊償基金（另有職業災害勞工保護專款），以及衛福部委託的國保基金，單以勞保人數一○五六萬人加上國保三二三萬人，即牽涉六成國人口袋內的錢。

勞金局投資，他說的算？

根據台北地方法院公布的資料，勞金局十一職等的前國內投資組組長游迺文，違反局內規定，直接透過券商，以勞金局的名義，用高於設定的價格買進股票。二○二○年七月二十七日起，與持有大量遠百股票的寶佳集團及復華投信連繫，因此將他收押。

案發後，勞動部書面回覆立委高嘉瑜的內容，更令人驚訝。

事實上，政風處與勞金局分別在二○一五年十二月、一七年四月、一八年三月、七月均收到匿名檢舉。包括游迺文多次接受證券商招待、退佣、海外參訪旅遊，與券商飲宴應酬，甚至連辦理尋找國外代操機構，都有違反公務員廉政倫理的疑義，但最後都查無實證而不了了之。

游迺文在二○○七年，從國發會轉調勞金局的前身、勞退基金監理會擔任財管組組長，主要管理帳務報表。二○一四年勞金局成立，他被拔擢為國內投資組組長，換言之，他幾乎是在上任隔年就被檢舉。

二○一七年，新上任勞金局長蔡豐清原本要採輪調制，但考量人事穩定，公文發出又撤回，更助長了游的聲勢。游迺文主管自營、代操投信，「投信界傳很久了，不能得罪游組長。勞金局買什麼股票、要給誰代操、在哪下單，都是他決定，」一位金融業投資長說。

關鍵不在制度，而是「人」

媒體曝光後，檢調正在調查，游迺文「簡訊指示」的對象不僅復華，還涉及更多券商、投信。投信界自危，紛紛發出嚴正聲明。金管會宣布，要專案金檢代操政府基金的投信，這把火已蔓延整個金融圈。

一個高階官員濫用權勢，眼看將波及整個行業。全民更想追究的是，到底是誰養出了游迺文？未來還會不會有第二個游迺文？「這個案子問題關鍵不在制度，而是個人，」協助創立私校退撫基金，前考試院退撫基金監理委員會執行秘書陳登源直言：「這個案子不可思議，竟然可以容許犯錯的官員繼續留在原職，繼續犯錯。」

接受《天下》採訪時，勞動部長許銘春解釋勞金局的制度，勞金局所有人，連工友，都要簽署自律公約，從本人、配偶到未成年子女都不能購買上市櫃股票，以杜絕利用職務買賣股票。也有廉政倫理規範，必須迴避利益衝突和保密義務應行事項。

案發前，勞金局依據公務員財產申報的抽查比例，五個業務組一二七人，每年抽樣一成，約十三人進行查核，等於平均十年才會被查一次。

「他始終沒有被抽到，」許銘春說，直到今年特別分出第六組主管組，游迺文被抽到，一查就發現他上班時買興櫃股票。

「雖然不是上市櫃股票，但投資組要有更高道德標準，而且又是上班時間，違反公務人員服務法，」許銘春強調，一收到報告，九月游迺文就被調離主管職，移請政風處調查。但政風處不能調他的帳戶，直到送廉政署，才查到帳戶有九百萬來源不明。

至於四度遭檢舉，勞動部一位主管解釋，政風處去問與會人員，大家都說是普通聚會聊一聊，以為是他交遊廣闊、飯局多，幾次都沒有查到具體證據，「政風單位請他日後要報備，他也說好，卻還是沒有。」

是誰包庇游迺文，還需要檢調、監察院深入調查。但陳登源認為，在公家機關，游迺文的行徑一定早就引發議論，大家都知道，主管卻沒有糾正。 甚至七月份他直接指示用「高價」買遠百，這麼嚴重的問題、這麼明顯的犯錯，卻到九月才將他調職，「姑息養奸，」陳登源直言。

十年抽查到一次vs.每年普查

除了人員自律，比對主管四．四兆龐大資金的勞金局組織，與國內大型壽險公司投資部、國外退輔基金管理機構，現行勞金局的內稽內控制度、組織架構，都需要徹底檢討翻修。

勞金局主管的錢高達四．四兆，在台灣僅次於國泰、富邦、南山人壽。在國際間，資金規模可排到第四十名。

一位在加州郡級退休基金工作的台裔操盤人也指出，美國退休基金從業人員的自律規範比照金融業，不能買股票，只能買基金，也有依法被檢查帳戶的義務。

在台灣，根據《保險業資產管理自律規範》第七條之一，本人、配偶到未成年子女，均不能投資所有的國內股權商品。國內投資部的研究員、投資決策者、有權簽核相關文件、實際下單的人員，至少每月都要申報本人與直系親屬的帳戶交易，或授權公司去證交所查。

除了每月部門申報，依規定，人壽稽核每一年都要徹查。龍頭壽險公司投資部經理以上的主管、國內投資部全體，每年都得向證交所申請，交出自己與家人戶頭的交易明細供稽核。投資部其他人也有高達一半的比例會被抽到，得交資料。據指出，二○二一年，部份大型壽險公司投資部將走向全面普查。

但在此案前，勞金局平均十年才會被抽到一次。十二月十七日，勞金局提出新十二道防線，第一線直接操作股票的人員將改為普查，其餘提高到一四%。但距離大型壽險公司走向每年全面清查，仍有一大段距離。

其實，「只要寫授權書，行文證交所就可以查，」一位壽險獨董指出，一○○%清查成本不過多幾百萬元，勞金局應考慮控管的重要性，不要省小錢而賠上整個局的聲譽。

事實上，掌管龐大投資部位，壽險業早已發展出三道防線。除了投資部門的內控，壽險公司依法設有風控長做第二道防線，公司層級的稽核與法遵是第三道防線，可對投資部做獨立專案查核。這三道防線直接對人壽董事會負責，可以獨立執法。董事會下設各委員會，這三道防線對口的是，由獨立董事組成的審計委員會。

無用監委會vs.獨董主持審委會

勞金局設有勞動基金監理委員會，負責各項勞動基金投資運用之審議、監督及考核。「監理委員會的監理效用非常有限，只是幫政府多一個圖章，」一位不願具名的前監理委員會委員表示，二十一個委員一個月開一次會，一次兩到三小時，報告加上發言，「無法問到監控機制，也沒有強制性。」

根據勞金局的組織架構，風控、稽核、政風都在局長之下，隸屬於法務部的政風一條鞭，除了向局長報告，也會向勞動部的政風報告，勞動部政風室直接報告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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