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新冠疫情超額死亡的關鍵

疫情逐漸降溫，但住院中重症確診者面對的，卻是照護人力不足，外聘看護費用飆高的困境。即使衛福部補貼增聘，照服員人力為何還是緊繃？

文—彭子珊

短短半個月，四十二歲的前護理師王小姐，已兩次踏入成大醫院的新冠專責病房。在病毒瀰漫的狹窄病房裡，共住了八天，分別受雇擔任兩位確診阿嬤的看護。

六月初，她先接到仲介電話，要照顧一位在長照機構染疫的八十多歲台南阿嬤。對方全身癱瘓，需要拍背、擦澡，或是抽痰、換尿布。

鄰床是一位中風又確診，卻沒家人照料的老先生，他咳痰嚴重時，王小姐也自願過去幫護士的忙，幾乎兩小時幫忙抽痰一次。

辭去護理師工作後，第一次接案做醫院看護的王小姐表示，「因為確診的沒人敢進去顧，家屬也不敢進去，叫他們怎麼辦？」 陪病人力難求，看護費漲三倍

照顧阿嬤的四天，她的生活起居都夾在兩位確診者病床之間。就算想喝水，也無法離開病房去裝，只能請護理師幫忙帶。

不擔心染疫嗎？曾在署立豐原醫院急診室擔任護理師十五年的經歷，讓她比較篤定。「要懂得保護自己啊，」她舉例，碰到患者咳嗽，她會戴上兩層口罩，搭配不織布隔離衣做防護。口罩稍有濕氣，就立刻換新的，減少風險。

當然，富貴險中求，確診者的住院看護行情，一天二十四小時一萬元，幾乎是一般看護費的四倍。扣掉仲介抽走的兩成，王小姐實拿日薪八千元，甚至比主治醫師還高。

「我自己也嚇到了，」她坦言，看到雇主不計代價聘請看護，就是為了讓阿嬤病況好轉，她心情有些複雜，「我拿到這個錢，其實心裡不是太好受啦。」 每班補助五千元，仍招不滿人

陪病照護人力的嚴重不足，是看護費大漲的原因之一。聯新國際的精神科副主任陳修弘，也經歷了父母親接連確診，卻耗時兩週才找到看護的痛苦。

五月二十三日開始，先是八十歲父親在台大醫院住院期間確診。轉進專責病房後，陳修弘起初收到看護報價是十二小時七千五百元，還遲遲找不到人接案。

期間，陪病的七十六歲母親、孫女接連確診。直到六月五日，他才接到醫院看護的電話，最後殺價到一天七千元，陪病五天。

「結果全家都在照顧確診者，」陳修弘感嘆，還好自己勉強能負擔，「如果家屬不夠多，或沒辦法負擔（看護費）的人，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為緩解無人陪病的難題，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其實早在六月一日宣布，要提供醫院每天八小時五千元的補助，聘請照服員進入照顧中重症確診者的專責病房協助護理師。

台大公衛學院流行病學與預防醫學研究所教授陳秀熙估算，今年一到五月，台灣的超額死亡約三一八七人。除了直接感染Omicron的死亡人數外，還有就醫困難、照護不足等間接影響而死亡的人。

而更充足的照護人力，是降低超額死亡的一大關鍵。

韓國衛福部官員朴香五月接受《天下》採訪時提到，出現肺炎的高齡確診者，只要能經常改變姿勢，病況就會大幅改善。以韓國安養機構與醫院來說，這樣的工作多由類似照服員的「療養保護士」負責，但人手不足，還是造成許多病人惡化速度加快。

奇美醫院護理部督導柯雅婷以她最近照顧的一位七十多歲長輩為例，他在長照機構染疫後，住院一週家人都沒出現，也沒聘雇看護幫忙，翻身、拍背、餵食等工作只能由護理師來承擔。

然而，以專責病房白天班來說，一名護理師本來就要照顧五到六位患者，實在分身乏術。

一名照服員要顧二十位患者

但即便有每班五千元的補助，奇美的專責病房裡總共要招募二十八位照服員，目前只招到六位，換算下來幾乎是每人要幫忙照料至少二十位患者，只好另外聘請多位時薪制人員，分攤遞送茶水、衣物等雜務。

重賞之下，依舊找不到「勇夫」。顯然，照顧中重症確診者的潛在風險與壓力，仍讓多數人望之生畏。

在成大醫院的王小姐，也在第三次電話採訪時表示，已提前離開照護第二位確診阿嬤的工作。背後原因，其實是病患家屬對於誰來支付高額的看護費用，起了紛爭，讓她萌生退意。

「再怎麼樣，賺這個錢也要賺得心安理得，」王小姐說。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