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接受讚美?你可能得了「冒牌者症候群」

「讚美引起焦慮」聽起來很荒謬。但就是有這麼一群得了「冒牌者症候群」的「小冒牌」,不論如何力求上進、精益求精,都還是覺得自己不夠好。

撰文/高碩遠 圖片/Freepik


「哇! 妳厲害耶∼眼睛BLING BLING,活靈活現的,整個人物都活起來了一樣。」這是一位高中生小潔與我分享她繪畫作品時我當下的反應。顯然,這並沒有鼓舞到她的士氣,她面無表情地告訴我哪些地方需要再加強,哪些地方還畫得不夠好,無情地退回我對她作品的讚賞:「你知道那個王OO 多強嗎?我畫的東西在她眼裡根本太簡單。」小潔最初來找我諮商是因她覺得心情低落。她總覺得自己很爛,總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即使是自己最有自信的繪畫,也都不是「最強的」。「如果要是最強的才有資格稱為『會畫畫』,那整個學校都沒有人會畫畫啦,因為美術老師更會畫,而美術老師又有比他更厲害的老師啊。要成為最強根本沒完沒了。」我試著講出我覺得超有說服力的話,去證明她其實不用對自己這麼嚴苛。小潔低下了頭,默不作聲。我知道我贏了理,卻輸了她的心。「剛剛我讚美妳的作品,但妳好像覺得我很虛偽。」當我試著說出她的感受時,她抬起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才正式開啟我們當次的對話。

在我的諮商經驗中,和小潔有同樣「症頭」的人還真不少。這些人往往覺得他人的讚美就像早餐店的阿姨叫你帥哥一樣—說說而已。但事實上有許多真心叫人帥哥的早餐店阿姨,這世界上有許多出於真心的讚美。但怎麼有的人會輕易拒絕他人的讚美(而且還是免費的呢∼)?「冒牌者症候群」一詞可以幫我們解釋這個現象。

什麼是冒牌者症候群

「冒牌者症候群」是在形容那些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長期自我否定進而影響了生活、情緒的人。現實生活中他們可能擁有獨特的專業能力,但他們總覺得自己仍需持續精進努力。他們會不斷學習,精益求精,在別人眼中就是努力進取的成功人士,但實際上「學習」只是舒緩焦慮的一種方式。他們很常質疑自己的能力,常讓人感覺缺乏自信,有時會怕被人否定而刻意隱藏自己的能力。冒牌者症候群並非精神疾病,為求方便,我們用「小冒牌」來代表這些人。

不是不想收下讚美,而是收不起


「其實我沒那麼厲害,只是你還沒看透我而已。」這樣的聲音常常在小冒牌們的心中打轉,特別是你對他表達認可、稱讚的時候。多數人認為「讚美」是一件好事,當我們表達對一個人的讚賞時,是對一個人的肯定,理應會讓人感到愉悅。但對小冒牌而言絕非如此,這些讚美無疑地讓他們感到不自在,不知如何回應,一陣短暫的尷尬後,你會聽到他們說「沒有啦,運氣好而已」或是「還好啦,有比我更厲害的」之類的謙虛之詞。有些人聽到了就算了,但有些人仍堅持他的「正向肯定」時,雙方就有點僵持不下了。其實他們並非有意退回讚美,也無意讓場面尷尬,但在他們內心深處真的「不覺得自己那麼厲害」。當讚美變成了恐懼,將喚起他們內心的焦慮,此時的小冒牌內心早已失控,需用僅存的心力去承受真誠讚美帶來的壓力。

「讚美引起焦慮」聽起來很荒謬。當我們了解小冒牌成長環境就可以理解了。小時候大人們總是告訴我們要懂得謙虛、韜光養晦,「做人不要太驕傲喔」、「厲害的人是不會到處炫耀的」;或是要我們努力向上「要努力才會成功喔」。這些價值觀並沒有錯,但小冒牌們過度認同這些信念,使得他們習慣隱藏自己、拒絕讚美。當「表現自己是種炫耀,接受讚美是種驕傲」這類的信念伴隨著小冒牌長大成人,當生活經歷與我們的核心價值觀衝突矛盾時,就會使人們感到焦慮。就像小冒牌接受讚美時是衝擊核心價值觀的,因此焦慮自然就出現了。所以他們不是不想被稱讚,而是收不起。

我的朋友是小冒牌

此刻在你心中可能已經出現符合小冒牌條件的人了。當我們在與小冒牌相處時,強迫他們接受認同是殘忍的,且有可能最後會僵持不下,或他們會像序言提到的小潔一樣默不做聲。如果你身邊也有「重症」的小冒牌,你可以提出你的讚美,但仍保留空間讓他決定是否接受。你要具體說出你對他的讚賞,但同時也告訴他這是你主觀的感受,你只是想分享感受,他不用強迫回應或接受。而當小冒牌急著告訴你「他沒那麼厲害」的時候,也無須與他爭辯,就尊重他的反應吧。你的包容與尊重會減輕他的焦慮,久了或許就比較能接受你的讚賞了。

討厭,人家不想當小冒牌了啦!

說真的,小冒牌們的人生充實且勵志(真的超上進的),但始終沒有海闊天空的那一刻。如果你發現自己就是小冒牌本人,在你心中或許常有「好想讓自己自信一點」、「好想成為自己認為的那個厲害的人」的聲音,然而這些「好想」就像毫無終點的馬拉松一樣,沒有達成的那一刻,其實滿辛苦的。如果你想跳脫出小冒牌的身分,下面一些新想法與技巧供你參考:

想法一:身而為人,我們都需要被認同

想像一下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小孩,憑著一時的勇敢輕輕跳了一下,一旁的大人看到了無一不歡欣鼓舞,拍手叫好。有些大人更是帶著大大的笑臉喊著「好棒喔」。小小孩看大人們這番熱烈反應後就多跳幾下,讓自己享受源源不絕的「榮耀感」。此刻這個小小孩獲得了許多正向的安撫(stroke)。安撫是人類生存的必需品,它就像心理的糧食一般,足夠的安撫,才能安定我們的身心。當我們在社會化的過程習慣了拒絕安撫時,就在與我們的天性背道而馳。既然需要安撫是人類的天性,我們其實可以不用害羞拒絕,就試著去接受它吧。

想法二:你可以不用那麼完美,允許自己「夠好」就好

當我們心中存在著完美主義時,完美就很難發生。小冒牌的完美主義讓他們總覺得自己不夠好,擔心一點瑕疵就會成為自己的罩門,害怕被看穿自己的弱點。然而沒有人是無堅不摧的存在,所以你的專業、作品、成果有些缺點是沒關係的。下次擔心自己不夠完美時,請允許讓自己「夠好」就好了。

想法三:人比人氣死人,跟自己比較就好

生活中總會看到比你更厲害的人。這世界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與其一直想著別人比你更厲害,不如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看看自己有沒有比昨天的自己進步,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值得替自己拍手鼓勵。


技巧一:說「謝謝」就好

遇到讚美時因感到不自在而習慣地反應說「沒有啦」的人們,下次遇到讚美時,先不要急著拒絕。雖然這份讚美讓人感到手足無措,一時之間讓人不知如何回應,那就簡單的說聲「謝謝」,然後將它放入心底吧。

技巧二:老天爺很眷顧你,你也很努力,將一點點的功勞留給自己吧

對於你的成功「也許」是你運氣很好,但至少你也付出了行動與努力。所以別將所有功勞都歸功給老天了,在每次的讚美背後,或許有些真實的成分存在,可以試著去想想自己實際做了哪些努力獲得了讚美,不然老天爺總是不勞而獲,你真的虧大了。

技巧三:讓自己放鬆一點吧

「擔心不夠好」的想法往往令人焦慮,太多的焦慮讓我們更加自我懷疑,這些懷疑又使生活更加焦慮,此時就進入一個負向循環。所以讓自己放鬆一點吧。你可做些輕鬆的活動去轉移注意力,像是聽音樂、繪畫、寫作等等。你可以透過運動釋放壓力,也可以透過靜坐、冥想放鬆,或是找些信賴的朋友聚會聊天,講講某人的八卦。總之放鬆的方式千奇百怪,找一些適合你的方法讓自己輕鬆一點吧。

高碩遠
諮商心理師、講師、半個冒牌者症候群患者。專長為兒童與青少年諮商、溝通分析取向諮商。
閱讀完整內容
張老師月刊2023/9月 第549期

本文摘錄自‎

無法接受讚美?你可能得了「冒牌者症候群」

張老師月刊

2023/9月 第54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