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轉型》三成勞工將受衝擊
加薪或被淘汰？你準備好了嗎？
ＡＩ來襲 掀職場存亡戰
工作殺手阿凱的告白
我是智慧製造設備業者工程師，負責輔導客戶導入智慧生產線；不瞞你說，這陣子，我每次接到公司要求去新客戶的工廠駐點，都得花一番工夫心理建設。
這一年多來，我是真的被罵到怕了！
那些在生產線負責照顧機台的工程師，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樣，有些甚至還會對我飆罵髒話……。
但我不怪他們，畢竟，我的出現，代表他們之中有些人要失業了！
客戶有很多中小型的紡織、機械、食品、螺絲、塑膠等業者，生產線主要仍仰賴工程師在現場操作、監控或維護，不但效率較差，也無法收集分析生產數據，並藉此提高良率與產能，甚至更進一步，做到小量多樣的客製化生產。當然，也就越來越沒有競爭力。
這些工程師，大多做了三十幾年甚至一輩子，突然要他們面對智慧製造轉型升級，衝擊自然不小。
其實，每個產業的製造都有它的「眉角」，懂AI的人，不見得會瞭解這些細節，反而產業從業員去學習如何應用AI，相對較容易。
我在現場，也看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有人積極瞭解學習新系統與技術；但也有人選擇逃避、謾罵，不願面對。你想，若未來智慧產線只需要一半的人，公司會留下誰？
我原本也是個只懂傳統設備製程的工程師，二年前，看到人工智慧在製造上的應用越來越成熟，決定減薪跳槽到跨國企業從頭學習，剛進公司時，就被安排上了一堆關於數據收集分析、軟硬系統整合、機械深度學習等AI相關課程。
老實說，我們非商科背景，沒學過統計，剛開始的確有些吃力，只能告訴自己，非懂不可。
公司很多年長的工程師，也很積極。站在產業第一線，我們都知道，AI淘汰賽已經開始。
近年，全球各地掀起一波波AI浪潮，有能力有技術的科技大廠，早已整軍應戰。資誠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全球調查估計，「二○三○年AI對全球GDP貢獻將達十五．七兆美元，其中六．六兆美元來自生產力提升，九．一兆美元則來自消費端。」但人工智慧也是一把雙面刃，無法轉型跟上的，不但吃不到商機，還可能加速出局。
對於勞工的衝擊，資誠調查指出，「現階段僅三%，但速度將越來越快，二○三○年將達三〇%。」資誠人資長林瓊瀛語重心長說出他的觀察，相較全球，台灣對AI將帶來的衝擊普遍無感，遑論準備，「溫水煮青蛙」的現況，令人憂心忡忡！資誠創新整合董事長劉鏡清則預警，台灣，僅剩十年可準備與轉型了。
這場來勢洶洶的數位轉型存亡戰，不論業者或員工，不管願不願意，都已身處AI賽局中！
場景一》削價競爭 業績停滯十年
七十年老傳產 用三億轉型
這已經是蘇柏丞第二次代表台灣在「兩岸智能裝備製造鄭州論壇」與對岸PK了。蘇柏丞是遠東機械旗下發得科技新產品部經理。這二年，發得創全球工具機業者之先，開發出全自動虛擬量測鋁輪圈自動化生產系統，讓遠東機械成功轉骨，躍升為台灣工具機界的AI領頭羊。什麼原因，讓這家位處嘉義偏鄉、垂垂老矣的七十歲老廠，不惜斥資三億元，也要奮力一搏？
「因為不想等死！」蘇柏丞嘆了一口氣說，「以前，台灣工具機是靠性價比爭取到生存空間；但近年，大陸工具機業者崛起，台灣只能削價競爭，再不轉型，只能等死！」蘇柏丞一語道盡近年台灣工具機的嚴峻挑戰。
「跟我們同期創立的工具機業者，大多不在了……」遠東機械總經理莊宇龍說。遠東堪稱台灣最早輪圈製造廠，由莊宇龍的爺爺莊俊銘創立於一九四九年。時值二戰剛結束，台灣百業蕭條，腳踏車輪圈等物資多從日本進口。
莊俊銘嗅到商機，創立遠東，在台灣自行車代工鼎盛時期，曾是最大的腳踏車輪圈製造廠，客戶得拿現金到工廠排隊才搶得到貨。巨大集團（GIANT）前董事長劉金標曾回憶，剛創業時，幸得莊俊銘力挺，才有今天的巨大。
遠東後來又陸續跨足輪圈工具機、鑄造、鋼管、高爾夫球桿等鋼鐵加工業。赴美求學的莊宇龍畢業後，在家族安排下，接手球桿事業啟坤科技。看到早期做代工只能殺價流血競爭的隱憂，他乾脆自創高球鐵桿品牌KBS，並找來球星代言，果然帶領啟坤走出代工殺戮戰場，拚出全球三成五市占率。
未料工具機事業卻遇到二○○八年金融海嘯，日幣貶值，不得不與日本對手正面對決的衝擊。莊宇龍表示，當時台廠與日廠價差從二成縮小至不到五%，客戶寧買日本貨，遠東工具機業績停滯長達十年。
蘇柏丞舉鋁輪圈工具機為例，「台灣做單一機台很強，但對客戶而言，製程最重要的，是如何整合前端製造與後端檢測，做出高效全套生產線管理系統，至今仍無業者成功。」試圖掙脫困局的遠東，也曾買來自動手臂研究，甚至找上AI學者，想開發鋁輪圈自動化產線，「但硬體是死的，數據是活的，如何才能收集到真正有用的數據，並即時運用在製程上？始終找不到突破點。」
工具機AVM開全球之先
市占逾一成 躍升全球二哥
二○一三年，遠東發現成大講座教授鄭芳田早已成功開發出「全自動虛擬量測技術（automatic virtual metrology, AVM）」，能在生產過程同時做到全面檢測，提高良率。「台積電、日月光都有用，但當時技術僅應用在半導體製程上。」
彷彿在黑暗隧道裡發現一線曙光，在莊家父子指示下，蘇柏丞找上鄭芳田合作開發工具機AVM技術，並進一步研發出AI自動預測，即時調整生產線，力求達到完美的「零檢出」（零不良率）目標。
莊宇龍（前）帶領集團積極轉型發展AI，並開發出領先全球之鋁輪圈全自動虛擬量測系統。
「前後大概花了三億元，在不賺錢的情況下，還要說服家族長輩同意，很不容易。」這條AI之路歷時多年，又沒人走過，莊宇龍一路披荊斬棘，「沒人相信你，很孤獨！仍得堅持，是最艱難的。」
轉型之初， 明知會賠錢，莊宇龍仍硬著頭皮接下北美第一大客戶訂單，為的就是實際參與客戶智能製程規畫，找出問題與解方。「以前，都是客戶自己去找系統商，再要求我們改機台。因此生產線的關鍵祕訣與數據，全掌握在客戶手裡。我們只能隔一層紗摸索。」
經生產線實際操作，突破技術後，去年這套獨步全球的鋁輪圈智能工具機與管理系統，讓發得科技擊敗勁敵，搶進最難的歐洲市場，並拿下鋁輪圈工具機市占逾一成，不但躍升全球二哥，把陸廠威脅遠拋在後，還輸出智能系統服務，協助其他中小企業轉型智能製造。
「別小看這些職場新技能，光要從2D繪圖換成3D繪圖，有些五、六十歲的工程師，就適應好久。」原本工作內容是穿梭廠房維修機台的蘇柏丞坦言，自己要從硬體機械，跨到軟體資訊、視覺辨識、數據分析、系統整合等等，也費了一番工夫，「不懂就找人問，慢慢的，總會碰撞出火花。」
蘇柏丞從小喜歡機械，「但傳產業機械工程師薪水向來比軟體系統工程師還低，我的同學都寧願去科技大廠做低階的設備工程師，也不願待在傳產，就是怕有一天會被淘汰。」如今，蘇柏丞不但翻轉被AI取代的命運，還負責主導集團剛成立的工具機虛擬自動量測系統的新公司。證明只要有心，垂垂老矣的傳產也能躍上AI浪潮，引領風騷。
場景二》理專一職被預測將消失
善用AI人機協作逆勢成A咖
AI崛起， 金融從業人員首當其衝。有專家甚至大膽預言，理專將會是下一個消失的職業。
不少金融業者早已摩拳擦掌推出理財機器人，但「人的細膩與溫度，科技仍無法取代。」一位金融業者坦言，AI影響必然，不想被取代，就要善用人的優勢。
全球知名金融機構瑞士銀行，因此導入「人機協作」財富管理顧問新模式。「去年開始改變財富管理的模式，將服務與投資交易拆開，讓財管顧問能更專心於人的服務，至於客製化投資標的建議，則交由AI。」瑞銀台北（瑞士銀行台北分行）董事總經理張凌雲表示，這套系統是瑞銀台北自行研發，背後則有全球金融市場數據與瑞銀分析研究支撐。
張凌雲觀察，傳統理專要做到客製化，受限時間有限，要跟客戶溝通，還要研究全球投資標的，往往心有餘力不足，一百個客戶，只能鎖定前一、二十位核心客戶服務。但現在藉由科技輔助，服務客戶人數不但能增加十倍，系統也針對每個客戶做出客製化建議，當國際金融市場改變時，能提供最即時投資建議給客戶，是以往單靠理專一己之力做不到的。
只是，對理專而言，要從「賣產品」轉為「賣服務」，心態仍得調整。長期在第一線的瑞銀財管執行副總裁顏明宏就觀察，有些喜歡跟人接觸更甚於研究投資產品的同事，因此多出時間跟客戶互動，更深入瞭解客戶需求。
好比說，得知客戶十年後有送小孩出國讀書的需求後，顧問就得瞭解出國留學等各種教育費用與生活開銷，並針對客戶本身的資產現況，做出保守穩健或積極獲利等建議，再輸入系統建議客製化投資標的。
「財富顧問的業績來自客戶資產成長與客戶數增加。」顏明宏說，以前理專靠幫客戶選標的投資、賺交易手續費，現在則是要設法讓客戶的信任與黏著度變高。而高資產客戶常見的還有退休準備規畫、遺產規畫，甚至是結婚或離婚等家庭財務規畫等等，顧問平常就要進修，瞭解各種稅務、法律，才能在客人需要時即時提供意見。
瑞銀台北董事總經理張凌雲表示，善用人機協作是未來職場勝出關鍵。
至於對投資理財產品較感興趣的理專，則轉向為產品顧問。顏明宏解釋，系統建議，雖能做到客製化與即時，但畢竟沒有人的溫度，因此客戶有疑問，仍可打到中心諮詢，這時就需要懂溝通，又熟悉產品的顧問，也就是機器與人之間的橋樑。
去年瑞銀台北創全球之先，推出人機協作的財富管理系統，讓原本受限人力，只能鎖定百萬美元以上的高資產客戶，擴充至二十五萬美元的客戶也能享有客製化財管服務。備受AI威脅的理專，因人機協作財富管理新模式，找到一條更寬廣的新路。
場景三》零售業面臨「無人店」衝擊
跨領域學習 替自己加薪一倍
「以前光是叫貨、點貨、理貨、換商標等瑣事，就要花店員三小時，現在科技都能處理了。」一位超商業者語帶興奮與恐懼，激動地說著：「隨著AR、VR等技術更成熟，門市品項不再受限於陳列架空間，加上即時數據分析與精準行銷推播，超商將不再只是超商，跨業競爭會更激烈。」
因此，從店員、產品開發、行銷、庫存管理……所有人都得跟著數位轉型。未來，司機可能得兼具行銷業務能力；行銷除了消費心理，更要懂得數據科學；設備維修則要會解讀門市所有設備上傳雲端的數據，做到即時維修或替換咖啡機等設備。
全家董事長葉榮廷﹙右﹚與總經理薛東都﹙左﹚積極帶領數位轉型，並推出人機協作科技店型。
全家便利商店董事長葉榮廷在一次內部主管會議上直言，隨著科技進步，打破所有行業的框架與限制，未來最大的挑戰是，你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這段話，並非危言聳聽！今年初，隨著台灣兩大超商先後推出無人店，以及人機協作的科技店。去年仍僅是停留在新聞畫面裡的零售業AI轉型衝擊，已在台灣掀起巨浪。
兩大超商面臨AI轉型衝擊
快速掌握顧客「關鍵密碼」就勝出
全家人資長宋啟辰表示，為因應超商未來挑戰，全家早在去年便啟動「達人計畫」，希望能培育跨領域的超商未來人才。其實，全家為了數位轉型，近年就開設人工智慧相關之數據分析、資料探勘、類神經網絡分析等進修課程，並要求所有中高階主管都要懂AI新技術與相關應用。
全家公關部長林翠娟表示，數位轉型帶來的職涯危機感，讓不少基層員工主動爭取參與達人計畫，「但數據科學對於沒修過統計相關課程的人來說難度很高。」
三十歲出頭的阿國是達人計畫的第一期學員，行銷出身的他深知這波AI浪潮，將掀零售業巨變，而誰能最快掌握顧客「關鍵密碼」則是勝出關鍵！只是從未學過統計，就要跨入更艱深的數據科學，讓他吃盡苦頭。
當同期學員紛紛被淘汰時，他咬緊牙根從基礎學起，連下班時間也不放過，才總算通過層層考核。林翠娟以飯團搭配飲料的早餐行銷組合舉例，以前只能做到時間、品項與銷量等分析，現在能更深入分析哪些組合在哪些店型、哪個時段賣得最好。透過數據科學精準行銷，除增加銷售，還能提升產品研發與生產的效率。
而超商傳統升遷加薪管道採直線式，從儲備幹部到區域經理再到總部主管，少則五年，多則八年。參與達人計畫的員工，只要通過最後市場考核，加薪幅度甚至直逼部長，比傳統升遷時程縮短一半以上。
據資誠二○一八年台灣企業領袖調查，有四成三的企業領袖正因AI影響，對於企業未來經營感到惶惶不安；亦有四成六企業領袖因為數位人才難尋深感困擾。AI浪潮下的經營賽局與數位人才爭奪戰，已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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