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惠仁

距二○○四年台灣首度爆發禽流感，十三年過去了，舊病毒無力清除，新病毒又來報到，台灣真的是禽流感病毒的移民天堂嗎？


很多人喜歡集點，因為集滿後可換禮品；如果有一天，台灣也集滿所有的禽流感病毒，不知道可兌換什麼？
從二○○四年開始，只要台灣爆發大規模禽流感疫情，農委會官員總得在媒體面前表演吃炸雞，並強調：「雞蛋不生吃，雞肉要煮熟，禽流感不用怕！」假如我們同意這樣的說法，那麼「黑心油」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為只要有吃青菜（青花菜效果最好），這些不好的物質都可以隨之排出體外。那請問：「你要吃黑心油嗎？」「當然不願意！」「既然不願意吃黑心油，那為什麼要吃禽流感病雞？」

鬆散的防疫體系

不夠用心 指鴨為鵝糗大了

農委會的工作，不就是確保民眾在市場上可以買到安全、健康的禽肉和禽蛋嗎？清除高風險的禽流感病毒，當然是農委會最該做的事，但接受人民付託的政府，卻一共讓四種高病原性禽流感病毒在台灣落地生根、在地化。

二月二日更從花蓮玉里的一隻小「鵝」身上檢出H5N6 禽流感病毒，消息一出，第一線的防疫人員紛紛繃緊神經，因為這株病毒在中國已經造成十一個人死亡，致死率高達七成。

就在農委會完成ＤＮＡ比對，坦承花蓮感染H5N6禽流感的小水禽九○％是鴨不是鵝之後，針對「古有指鹿為馬，今有指鴨為鵝」、「連鴨鵝都分不清，怎麼做防疫？」等輿論的批評，主導禽流感防疫工作的防檢局長反駁說：「 那是專家判斷的，並非我自己判斷」。其實，「指鴨為鵝」事件的重點不在「誤判」而是「心態」，官大學問大的心態以及鬆散的防疫心態。

還原當天的專家會議，一位參與會議的人士表示， 事實上「小鵝」是防檢局長黃昌拍板定案的，因為當天局長再三強調已經問過畜試所人員，不需要再討論了。至於，為什麼會向世界動物組織（ＯＩＥ ） 通報， 感染H5N6 是一隻野禽（ 不知名雁鴨），黃昌說， 那是ＯＩＥ幫台灣判定的，他們還說這不是疫情。然而，不願具名的防檢局官員表示：「 Ｏ Ｉ Ｅ不會幫我們判定是那是什麼動物，更不會認定是不是疫情！我們怎麼寫，他們就怎麼登。」

是什麼樣的原因，防檢局非要把這隻小禽（鴨）通報成野禽（不知名雁鴨）呢？養禽業者說：「很簡單！候鳥既不會講話，也不會反駁，只要導向候鳥，就可以說這是單一事件，從以前到現在，做決策的人根本沒有要認真處理禽流感，沒有心要回溯病毒來源。去年全台灣的家禽屠宰場至少驗出十七個高病原禽流感案例，哪一個有回溯源頭？每一次都說，該養殖場的家禽已經全部清空⋯⋯。」

無良學者成幫凶

不敢得罪農委會 不講真話

時間回到去年年底，當時許多人提醒防檢局要解決「選手雞」（養殖業者專門飼養來應付政府監測的雞）弊端，同時質疑台灣禽流感監測出現了大破洞，沒想到，防檢局長竟然反駁說：「台灣是防治禽流感的優等生，我們一整年才撲殺二十八萬隻，但韓國已經撲殺了二八八○萬隻」。

二十八萬和二八八○萬，兩個數字乍看之下好像真的如同局長所說，台灣真的是優等生，比韓國還厲害一百倍。然而，絕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韓國當時之所以撲殺二八八○萬隻家禽，目的是為了清除會感染人、剛從中國傳入的H5N6禽流感病毒；但，台灣官員拿來說嘴的這二十八萬隻家禽，感染的其實是一五年進入台灣，落地生根、在地化的新型H5N2 以及H5N8禽流感病毒。

每當台灣爆發禽流感疫情，想評論政府的防疫作為，主跑農委會的記者只能找研究豬疾病的退休教授，或者是拍過禽流感紀錄片的導演，為什麼會這麼荒謬？因為，多數的專家學者根本不願意得罪農委會。舉例來說，一五年台灣一次爆發H5N2、新型H5N2、H5N3 與H5N8 這四種高病原禽流感疫情，造成的損失超過新台幣五十億元，為了調查相關單位有無疏失，監察委員找了專家學者來諮詢。

其中有一位與會代表提出○五年至一四年「養禽場Ｈ５亞型抗體陽性率」向監委表示，陳保基主委任內（一二年至一五年）全台灣蛋雞及土種雞抗體陽性率攀升到最高，約有五成的養禽場都被感染過，但是農委會防檢局卻毫無作為，農委會顯有疏失。不過，針對此說法，一位剛從某國立大學退休的禽病專家竟然對沒有相關知識背景的監委說：「抗體陽性率高，其實不用太擔心，基本上抗體起來，病毒就會消失⋯⋯。」

會讓專家背棄專業的原因是什麼？說穿了就是「資源」、「位子」以及「存在感」，而這也是長久以來官方控制「專家學者」的最佳利器。比如說，「台灣動物科技研究所」（一四年併入財團法人農業科技研究院），單單是研究如何撲滅禽流感，每年從農委會拿到的錢超過四百萬元，但是，研究了這麼多年，如何清除禽流感病毒？卻連一份簡單的報告都沒有。沒關係，只要農委會需要召開專家會議時，動科所的所長就可以馬上化身為禽流感專家、口蹄疫專家、羊痘疾病專家、美牛瘦肉精專家⋯⋯來為政策背書。

中央畜產會拿走三千餘萬

研究禽流感防治 不見成效

其實，真正的怪獸應該是隱身在農委會和平大樓五樓的「財團法人中央畜產會」，一五年光是人畜共通、禽流感的防治計畫，就從農委會拿到了三四八○萬元，畜產會也成立了一個「禽流感專家技術小組」，至於這個專家小組的成員，除了常常為政府背書的退休所長、國立大學退休的禽病專家們，當然，有隱匿禽流感前科的官員同樣也在內。更荒謬的是，這個技術小組做的決議，農委會竟然還得照辦。只不過，錢花了，決策也照辦執行了，禽流感疫情卻依舊年年爆發。

民進黨二度執政，已經滿九個月，距離○四年台灣首度爆發禽流感，也已經十三年，禽流感這個一直無法解決的嚴肅問題，小英政府斷然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推給前朝，過去的十二年台灣收集到的四種禽流感，或許還沒有發現禽傳人的危機，但這次的H5N6 絕對不一樣，如果新政府還不能趁這次危機「大破大立」，肯定會「出大事」。畢竟，病毒不會對你客氣的。（作者為紀錄片導演）

《新聞辭典》

禽流感與H5N6

禽流感病毒種類很多，自1996 年在中國發現，1997 年在香港發生禽傳人致死案例。曾造成人類疾病之禽流感病毒有H5N1、H5N6、H6N1、H7N2、H7N3、H7N7、H7N9、H9N2、H10N7 及H10N8等。2015 年曾在台灣爆發的病毒為H5N2、新型H5N2、H5N3 與H5N8；目前所知A 型流感病毒之H5 及H7 亞型較容易造成高病原性禽流感。

H5N6 屬「高病原性」，受到感染的禽鳥會快速死亡，其病毒有感染人類的案例，但尚無證據顯示有持續人傳人的現象。目前全球尚無人類可以使用的H5N6 流感疫•••閱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