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Chapter 1 喜劇的迷思 THE MYTHS OF COMEDY

許多人們聲稱對於喜劇的理解，事實上只是迷思。這些迷思我們大家都聽過：

「大寫的K很好笑。」

「無三不成喜劇。」

「誇大其詞便是喜劇。」

「喜劇是機械化的。」

「喜劇的重點是讓人相比之下產生優越感。」

「你得要生來就會搞笑。」

「如果某個笑話你還得解釋，這個笑話就被你害死了。」

「你要不就是很好笑，要不就一點也不好笑。」

以及想當然爾，關於喜劇，每個人都知道的那件事：

「喜劇是教不來的。」 你得要生來就會搞笑

是這樣嗎？你要怎樣生來就會搞笑？我想應該不會有太多婦產科醫生、護士的經驗是小嬰兒接生完，你拍拍他的背，結果他轉過來對你說：「嘿，你好嗎？在座還有其他人是從手術室過來的嗎？我從輸卵管過來的路上，發生了件有趣的事情耶！」

從醫生拍你屁股，到死神拍你肩膀送你上路的過程中，搞笑的人不知怎麼地學會了搞笑。那他們是怎麼學的？

喜劇是教不來的，是吧？

某一天，在寄了份通知給我其中一個工作坊之後，有人回了封簡短的粉絲信給我，信裡其中一部分寫到：「我想你一定思考過，教喜劇就像是個矛盾句，雖說關於時間掌握，或某個笑話為何好笑之類，有很多可以學的地方，但前者其實更偏重於運作面，後者則是思想面︙︙所以有什麼是教得來，有什麼是教不來的？」

非常好的問題。

關於喜劇最大的迷思，就是喜劇是神奇的、不可知的、無法被教導的。拜倒在這個迷思之下的人相信這個世界分成兩部分：好笑的人，跟不好笑的人。而如果你不好笑，嗯，抱歉啦親愛的，我也無話可說。

對此我的回應很簡單：放X。

這樣想吧，喜劇演員是怎樣學藝的？很明顯就是一試再試。我們都聽過有脫口秀藝人剛出道時表現慘不忍睹，但經過數年的練習、努力和掙扎，他（她）終於發展出自己獨特的聲音與個性，現在已經成為一名巨星。很明顯地，這名喜劇巨星肯定找到了教會自己的方法。

格魯喬．馬克思（Groucho Marx）1曾經說過：「喜劇是教不來的。」但在他們的母親米妮一開始把他們推上舞臺的時候，馬克斯兄弟的表現單純就是糟到慘不忍睹，是藉由一天演出八場歌舞雜耍表演（Vaudeville），加上從其他演出者那裡得到一些建議或啟發，他們才把自己的演出打磨成史上最偉大的喜劇團體之一。再一次地，他們教會了自己。

雖然你沒辦法教別人更有天分，但你可以教別人在其能力所及下，寫或演出自己的最佳表現。而就像你能教戲劇，你當然也能教喜劇。是的，喜劇是教得來的。

如果你試著分析喜劇，你就把喜劇給害死了

再一次地，無稽之談。我認識的脫口秀演員成天什麼事不做，就只會像是猶太法典學者研究上古拉比相互矛盾的說法一樣，爬梳自己的演出內容。他們肯定沒有要害死自己的演出，而是花無數的時間將其磨練得更好。諧星會無止盡地檢視他們那些無效的笑點，以及他們搖搖欲墜的鋪陳，然後他們會推、敲、拖、拉、扭，又或者微調一句話的用字遣詞、語調或韻律。他們也會聽其他諧星的建議，直到那句話成為穩當的、脫口秀界萬無一失的終極目標──殺手級笑話。

你要不就是很好笑，要不就一點也不好笑

在崔佛．葛里菲斯（Trevor Griffiths）2的劇作《喜劇演員》（Comedians）裡頭，一位白髮蒼蒼的脫口秀藝人，正在向一群想當喜劇演員的工人階級聽眾授課。他說到：「喜劇演員描繪出世上百態。你看得愈近，畫得就愈好。」教不來的是天分，教得來的是近距離深入觀察喜劇的運作、美學、藝術與科學的能力。學會如何分析一場戲，找出戲行得通或行不通的原因，然後做出調整加以修正，是有可能的。

最近有位職業編劇寫信給我，信裡寫到：「我去了上個週末的喜劇工作坊。本來我在某個劇本上遇到問題，現在我知道為什麼我會苦苦掙扎了。靠著『直線／波浪型曲線』的概念（我們會在本書後段深入討論這個概念），以及其他工具︙︙讓我以及我的角色卸下了『搞笑』的重擔，現在我們能做我們最擅長的事情：誠實無偽。而當時候到了，我們也可以顯得好笑或傻氣。這就彷彿我心裡有什麼東西打開了，讓我感受到一種徹徹底底的情緒自由。」

所以說，你能教喜劇嗎？有人曾經說過，天才是天生的，藝術性是後天的。你問我的看法，我想說這句話的人還挺聰明的。

更多的迷思

演出喜劇就是要很大聲、節奏很快、很好笑。

演出喜劇就是要放輕鬆。

喜劇就是對他人殘酷。

喜劇就是要嘲笑他人。

喜劇很傻氣。

喜劇是插科打諢。

喜劇就只強調時間點。

喜劇不重要，也無關乎重要的事情。

喜劇很簡單。

在接下來的章節裡頭，我們會打破上述的某些迷思，並針對其他的進行修正。過程中，我們會教你喜劇是怎樣運作的，為什麼（有些時候）能運作，某場戲或劇本無法運作時該怎樣偵錯，以及要如何將你對於喜劇的全新理解，運用到寫作、執導、製作、演出，或單純享受喜劇上頭。

讓我們開始吧！

1　編註：美國喜劇演員及電影明星，以機智問答與比喻聞名，並以擔任《你下注你的生活》（You Bet Your Life）主持人廣為人知，特色是顯眼的鬍鬚、眉毛與眼鏡。

2　譯註：英國名劇作家，活躍於劇場與電視圈，並曾以《烽火赤焰萬里情》（Reds）獲得奧斯卡最佳劇本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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