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代罪羔羊的胃酸─

胃灼熱、消化不良與「胃酸過多性消化不良」都是極為常見的疾病，幾乎所有人遲早都會得到某種類型的胃部不適毛病，而造成這種情況的主因是飲食與生活方式，有時則是因為遺傳、懷孕、身體構造或純粹因為老化。有誰沒經歷過在吃過某些食物後，出現在喉嚨深處與上胸部的劇烈燒灼感？又有誰未曾在受到胃灼熱症狀侵襲時，服用坦適錠或重碳酸鹽來熄滅那股似乎就要從胃裡竄上來的酸性火焰？

你真的被胃酸淹沒了嗎？

蓋洛普的民調結果發現，美國有44%的人口每個月至少會經歷一次胃灼熱之苦，而有7%的人每週都會遭遇胃灼熱發作。根據美國國家糖尿病暨腎臟消化疾病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Diabetes and Kidney Digestive Diseases）的調查，有六百萬人每個月至少都會經歷一次胃灼熱的症狀，而有兩千五百萬人每天都會體會到那種灼熱感。

如果大家都相信在媒體上所看到的一切，那麼民眾早就被引發消化不良的胃酸所淹沒了。人們無法不在電視（尤其是晚間新聞）上看到許多廣告以花言巧語推銷價格昂貴的高科技藥品，例如：普利樂、普托平、泰胃美、善胃得（Zantac）、保胃健（Pepcid）、愛希（Axid）及其他藥物，較傳統的藥品，例如：坦適錠、羅雷茲、速胃舒（Maalox）與我可舒適（Alka-Seltzer）發泡錠，就更不用提了。這些產品全都是用來降低胃酸量，以消除胃灼熱所造成的疼痛。過去的抗酸藥物只是中和出現在胃裡的任何一種酸，去除酸所造成的酸性「刺激」，因而讓酸暫時變得無害（有種很受歡迎的胃酸中和劑，過去經常廣告說自己能夠「吸收掉多達自身重量四十七倍的多餘胃酸」），較先進的藥物發揮作用的方式，則是從源頭抑制胃酸的製造。今日醫師最常開來治療胃灼熱的藥物是普利樂，這種藥品幾乎是日以繼夜地在消除胃酸，還在它廣為流傳的消費者導向廣告中自豪地宣揚這項事實；普托平、Aciphex、Protonix與耐適恩（Nexium）也具有差不多相同的作用。

「胃酸過多性消化不良」常規療法背後的迷思，以及這一切廣告中所蘊含的訊息─雖然這些廣告很少直截了當地將其表達出來─是胃灼熱症狀之所以發生，是因為胃裡的胃酸過多。因此，這些酸有部分回流，或者說逆流進入食道（將食物由咽喉送進胃裡的肌肉管道）。酸並不適合出現在食道，它的出現會對食道內部的脆弱組織造成刺激，而胃灼熱的疼痛就是這種刺激造成的一種症狀。如果我們出現胃灼熱或胃食道逆流這種更嚴重疾病的其他症狀，廣告中所表達的訊息很清楚：「我們胃裡的胃酸愈少愈好。」對大部分醫師來說，胃灼熱與胃酸過多性消化不良的其他症狀，即代表胃酸過多，而且這是「一般常識」，想要緩解這種疼痛，只需要減少胃酸量。如果我們相信這種觀點，就應該全都採用有效的減酸療法來緩和胃灼熱症狀才有道理。根據這些產品製造商的說法，長期抑制胃酸是有好處的，讓我們能夠「二十四小時」克制住胃灼熱的症狀，而且或許只需要一錠藥便能達成這項目標。

然而，這種對抗胃灼熱的極端防護效果，可能會讓你付出健康方面的代價，但製藥公司與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卻都無視於此，前者擁有這些藥物的專利權並從中獲利，後者則是因為「批准」這些藥物而獲得極其巨額的收入（透過審查費）。最重要的是，開立這些藥物的成千上萬名醫師，都對這些藥物所造成的後果置之不理，他們未能認清─雖然抑制胃酸理論是現今「胃酸過多性消化不良」常規療法的根基，但這項理論卻有嚴重的缺陷，因為這項理論的基礎建立在一項迷思上：胃酸過多性消化不良、胃灼熱及更嚴重的胃食道逆流，都是胃酸過多造成的。但是，事實所顯示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想想這項被人輕易忽視掉的觀察結果：消化不良、「純粹」的胃灼熱與胃食道逆流的發生率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提高，而胃酸分泌量卻通常是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減少圖1-1。如果胃酸過多是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青少年應該會時常出現胃灼熱的症狀，而爺爺奶奶的胃灼熱發作情況則應該少許多。當然，如同所有人都知道的，真實的情形卻經常是完全相反的。

我們受到引導，因而相信如果只是有消化不良的其他感覺，例如「飽脹感」伴隨著腸胃氣體過多、腹脹或打嗝等情況，或許僅有些許胃灼熱的症狀，也是導因於「胃酸過多」。如果這是真的，那麼請回答以下問題：為什麼胃酸過多在逆流進食道時這麼地有效率，但在實際消化食物時卻是如此地不稱職？

這只是一般常識性的問題。有多少人在四十歲時跑步可以快過在二十歲的時候？有多少人五十歲時的視力勝過三十歲時的？我們都體會過荷爾蒙分泌量隨著變老而逐漸減少的感覺，可以實際想到幾十個身體功能隨著年紀而自然衰退的例子，那麼胃部所分泌的胃酸為什麼會走向相反的發展方向呢？科學已經證實了常識所告訴我們的一切。在本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醫療研究人員不斷重複留下文件記錄，證明胃酸會隨著年齡增加而減少。因此，如果隨著年歲增長而胃酸會愈來愈少，為什麼我們發生胃灼熱與消化不良的次數會愈來愈多？更重要的是，為什麼我們治療這些胃灼熱與消化不良症狀的方式，是服用藥物將胃裡的最後一丁點兒胃酸都給擰掉？

耗盡胃酸有什麼壞處？很多。遺憾的是，常規醫療人才拒絕承認這點，這正合抑制胃酸藥物製造商的意。問題在於，許多與長期抑制胃酸有關的不利影響，可能得經過多年或甚至數十年才會形成。另一方面，大部分藥物的臨床試驗雖然可能揭露耗盡胃酸所導致的問題，但這些試驗卻通常僅持續進行幾個月（在臨床試驗的世界裡，一年已經是很長的時間），而且在這些試驗中，服用這些藥物的人數相對來說也比較少。一旦臨床試驗結束，而藥品通過了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批准，對於不利副作用的觀察往往也就變得比較隨意，通常取決於醫師是否願意不厭其煩地向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發送報告。如果某項副作用並非與胃部或消化功能有直接明顯的關聯，很可能永遠都不會被報告上去。

令人扼腕的是，許多可能伴隨長期抑制胃酸而來的不良影響，包括氣喘、過敏、皮膚疾病、類風濕性關節炎、失眠症、骨質疏鬆症、腸胃道感染、抑鬱症及其他諸多疾患，可能要經過多年甚或數十年才形成。這些影響因為看似與胃酸毫無關係，因此極少被寫入報告裡。

當胃灼熱成為胃食道逆流的主症

不久前，胃灼熱主要被視為一件麻煩事，我們會開玩笑、會加以容忍，會將這件事怪在老媽煮的飯菜上。如今，眾多醫療同業卻將胃灼熱看做某種可能十分危險的病症─胃食道逆流的主要症狀。這項態度上的轉變部分導因於新的研究結果，部分則是因為新的藥物與外科技術的問世（與行銷活動）。胃食道逆流本身並非疾病，反而更像是一組症候群，由下列其中一種或更多種不適症狀所構成：

‧食道內膜受損，可能不會產生症狀。

‧ 脆弱的食道內膜輕微或嚴重發炎。

‧ 症狀如：胃灼熱；打嗝；胃部不適，腹脹／脹氣；飽腹感，尤其伴隨有長期咳嗽的症狀時；胃內容物逆流、聲音嘶啞、喘鳴或氣喘、吞嚥困難或喉嚨痛。

如果胃灼熱經常發生，時間持續數月或數年，據說就成了長期症狀。有長期胃灼熱症狀的人可能食道內膜受損（尤其是食道下端），剛開始是輕微發炎，但最後可能進展到食道受創、收縮、潰瘍，以及最終的癌症（出現這種情況的人比例非常小），這就是永遠都不該讓間歇出現或是不嚴重的胃灼熱症狀進展成長期症狀的原因。

雖然胃食道逆流只會發生在少數有胃灼熱症狀的人身上，但考慮到長期胃灼熱症狀的可能危害，現今的抗酸療法就像是現代醫學中較具重要性卻遭到低估的奇蹟之一。胃食道逆流似乎在這些強效藥中遇到了敵手，這些藥物不僅緩解了胃灼熱症狀，更承諾要保護我們，以對抗更嚴重、可能威脅到我們生命的病症。

難怪這些藥物會成為至今所生產的藥品中最為熱賣的產品之一！對製藥產業來說，消化不良／胃灼熱／胃食道逆流是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搖錢樹。在一九九九年，單是在美國，就花了超過七十億美元在這些藥物上，而且光是普利樂就占了其中超過半數的銷售額，也就是四十億美元，接近它前年銷售額的兩倍。

其實不是胃酸過多的問題

如同你可能推測到的，我們認為這片美好的經濟榮景有極大的問題。我們很納悶：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竭盡全力地要讓自己擺脫所有「惱人的胃酸」，而同時卻很少有人曾持續面臨胃酸過多的問題，以及（除了少數罕見情況外）胃酸過多幾乎從未是引發胃灼熱的原因？

長期為胃灼熱症狀所苦的人，經常讓他們的胃部與食道接受X光及胃鏡檢查（胃鏡這種光纖管讓醫師能夠看到胃的內部，甚至拍照），但以我逾四十五年（原書初版時為三十年，至繁中版出版已逾四十五年）的醫療執業經驗，沒有一個在別處完成過這些程序的人告訴我，他們也對自己的胃酸分泌量進行過仔細的測量，而當我們在考慮周密的情況下實際測量胃酸的分泌量，並且經過研究的核實後，卻發現絕大部分的胃灼熱患者都處於胃酸分泌量過少的情況。

沒錯，你沒看錯。胃灼熱所表示的幾乎從來不是胃酸過多，反而可能與「過少」有關！

這並不是祕密，而是一項有充分證據卻很少有人重視的事實，過去整整一百年來的科學文獻早就不斷地證實了這一點。

生產那些對抗胃灼熱的強效抑酸劑的製藥公司，其實知道胃灼熱與胃食道逆流並非由胃酸過多所造成。他們的研究人員非常聰明，也會閱讀科學文獻，因此很清楚他們的藥會進入到哪種胃裡，所以他們的廣告幾乎從未實際表明：胃灼熱經證實是「胃酸過多」所導致。他們所傳達的訊息很清楚：如果胃酸是引發胃灼熱的原因，那麼胃酸減少必定好過胃酸增加。

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合理，卻與事實完全不符！如同本書中所說明的，對許多有胃灼熱與（或）胃食道逆流的人而言，最好的治療方法可能是增加胃酸，而非減少。這聽起來像是朝著正在悶燒的餘燼上倒汽油，沒錯，聽起來的確很像是如此，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儘管這似乎頗為矛盾，但是這一個世紀以來大部分時間的情況卻是，內行的醫師運用天然又便宜的酸補充品（搭配其他各種天然藥物），成功醫治了成千上萬患有消化不良、胃灼熱與其他胃酸不足相關疾病的病患。治療一結束，消化不良大半就成了過去，而他們的病患便不再需要繼續服用強效、昂貴又具有潛在危險（長期而言）的抗酸藥物。

可能有人會問，如果胃灼熱並非胃酸過多造成的，那麼它的起因為何？這些藥物又為何看似這麼有效？畢竟情況確實「看來像是」降低胃酸量能夠緩和胃灼熱的症狀，同時有助於治療胃食道逆流所造成的食道損傷情形。

我們不否認胃酸是引發胃灼熱症狀的原因（但不一定會造成其他種類的消化不良症狀），而胃食道逆流所帶來的許多傷害也都是胃酸造成的；我們同意胃灼熱的燒灼感之所以產生，是因為食道接觸到胃酸的緣故，而長期與胃酸接觸，可能造成如逆流性食道炎與胃食道逆流等更嚴重的病症。本書論點針對的是人們誤解的觀念：胃酸「過多」是形成這些傷害的原因。即使是少量胃酸，出現在錯誤的地方（例如：食道），也可能引發某些症狀，最終使得組織受到損傷。畢竟在胃酸的幫助下，即使是堅韌的牛排，也能在一小時左右被分解成等同於肉湯的食糜。胃酸當然是種厲害的東西！

儘管這只是暫時的；我們也不得不認同，減少胃酸的確通常有助於緩和胃灼熱的症狀，進而減少胃食道逆流所造成的損傷。然而，對於一轉身就堅定地主張不論是胃灼熱或胃食道逆流，其實都不是胃酸過多所造成，我們同樣覺得非常心安理得。

被搞糊塗了嗎？有許多人和你一樣，大多數醫療專業人士也都寧可避免面對這項顯然的矛盾。現在，我們要告訴你，胃酸之所以出現在食道裡，其實是其他事件所造成的。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