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大教授的孩子沒考上頂大，被爸媽視為平庸，華人學歷至上的文化，高知識份子家庭也一樣，當代喊著教育創新、翻轉觀念，為何仍改不了？

◎洪蘭

朋友的兒子來我家還書，還完了卻不走，遞給我一張剪報說，「這是我媽今早放在我桌上的。」

原來中國有個教授在網路上感嘆他是北大教授，太太也是北大高材生，卻生了女兒是「學渣」，無可奈何，只好接受孩子的「平庸」。這條訊息竟然得到中國四億人的共鳴，令我吃驚。

我不懂，為什麼孩子沒進頂大便是平庸？是誰想出「學渣」這個傷人自尊心的名詞？中國人也太會罵人了。這孩子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東西？是的，他父母正是我們頂大的教授。

耶魯大學最近做了一個比較中國、日本和美國學前兒童壓力研究，找了五十八名北京、三十六名東京和四十四名美國安娜堡幼兒園的小朋友，看他們在壓力下，唾液中壓力荷爾蒙（Cortisol）的濃度。

實驗一共做了三天，設計各種情境去測試孩子的挫折情緒反應，例如實驗者跟小朋友玩一個把牛趕進牛欄的電玩遊戲，在確定他們會玩後，實驗者就離開，讓他們自己玩。

小朋友不知道這遊戲的設計是不可能贏的，因為玩到後來牛群統統轉向河邊，當三頭牛掉入河裡，螢幕出現一個皺眉頭的臉大聲說，「遊戲結束，你輸了。」 這時實驗者進來發禮物，問，「你贏了嗎？」孩子哭喪著臉搖頭，實驗者假裝檢視遊戲說，「啊！真是對不起，這個遊戲是壞的，還沒修好，」用此法消除孩子的負面情緒，恢復他的自信心。在實驗期間，實驗者每十分鐘收集一次小朋友的唾液。

實驗結果發現，中國的孩子在有關成就表現的遊戲上，壓力荷爾蒙的濃度遠高於日本和美國的孩子，達到統計上的顯著性。他們很怕表現不好會被大人罵，輸掉時，會很緊張怕受罰，更怕這是自己不如別人的關係。

研究者認為這些孩子還未上學便有這麼大壓力，應是文化的關係。文化是一個社會的價值觀，它會潛移默化影響一個人的思維和態度。

中國人慣以學歷來衡量一個人，不會讀書就一文不值，就是下品。過去台灣社會有「考上台大是績優股，考不上台大是雞屁股」的功利觀念，沒想到在老百姓都能上月球的時代，高級知識份子還有這種封建思想，難怪學生自殺率一直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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