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半封城，鴻海等蘋概股陷缺工、缺料危機

文●馬自明、李玟儀

「iPhone會不會斷鏈？」「鴻海營收是不是將往下修？」「二月十日能順利復工嗎？」二月六日下午四點，在全球最大證券機構美林要求下，鴻海罕見召開緊急的閉門法說會，忙著對各種傳聞釋疑、滅火。 法人擔憂鴻海復工、蘋果斷鏈的引爆點，不在武漢，而在鄭州。

鄭州是「 蘋果城」， 全城平均每一百人，就有兩個人在鴻海的鄭州廠上班， 最高紀錄， 全球每兩支iPhone，就有一支產自這裡。但二月四日，鄭州市發布「防控九號通告」，因應新型冠狀病毒爆發，公家單位、居民社區只能留一個出入口，不允許任何訪客進入，形同半封城。

頓時，全球蘋果供應商、投資機構全部都跳腳。鄭州半封城，不只是「代工之王」鴻海的事，更牽動背後台積電、大立光、臻鼎等數十家蘋果供應鏈，它們整整占據台股逾三分之一的總市值！

「富士康（即鴻海）是最重要指標，」市值超過新台幣六百億元、蘋果關鍵零組件公司的高階主管指出，「它（指鴻海）用的零組件最多、工人最多，人流啊、物流啊，都跟它有關，我們都在等著它什麼時候宣布復工。」

根據路透報導，鴻海鄭州廠在十日已取得復工許可，深圳廠部分復工，但復工能否快速恢復原本產能？仍有待觀察。

缺人比缺料更可怕 有備料沒人也沒用，缺工率最高七成

「回去（中國工廠）沒用的，原材料全沒到，什麼事也做不了！」仍待在台灣的鴻海主管指出。例如，台泥已宣布多數中國工廠延至二月十六日才復工，「還是台泥聰明。」

「目前沒辦法預估（缺工率），你自己敢去嗎？現在也沒辦法進去啦！」印刷電路板（PCB）大廠健鼎副總經理林修立說，健鼎是蘋果供應鏈成員，因湖北封城，其湖北的仙桃廠停工，該廠目前僅剩下三成的人力。

「就算復工，不可能第二天（勞工）全回來，要等武漢解禁，人才敢進來。」林修立表示，「我們本地和外來員工比率，大概一半一半，有的來自河南、四川和雲南，沒有解禁前，就算他們想上班，家人也不讓他們走啊！」 我們遍訪台積電、鴻海等十二家蘋果供應鏈廠商，找出復工、斷鏈的情況。結論是：蘋果斷鏈的關鍵有二：一是缺料、二是缺工，但缺工比缺料更可怕。至於何時能復工？何時恢復產能？各家廠商心裡著急，卻只能且戰且走。

以缺料來看，缺料分成兩種：海外運進來的，以及中國國內生產的。如果中國海關二月十日開始上班，海外的料源就可送進中國，不成問題；而國內生產的料源若能成功復工，境內交通重啟，上游廠就可往下游廠交料。

鴻海指出，沒有看到將產品從A地運到B地的任何問題；做印刷電路板的台郡，其財務長熊雅士也說，即使他們料有上百種，目前沒有供應短缺，但「如果說他再管制下去的話，（缺料）是有可能啦，不過還沒有到這樣的地步。」

何況，鴻海、台郡等各廠均有備料，被動元件龍頭國巨，其備料更足夠未來三個月支應。

相對缺料，缺工才是蘋果供應鏈的頭號難題。資誠兩岸稅務服務合夥會計師段士良指出，「畢竟就算有料，沒有人去生產，也是沒用。」

「（缺工率）沒法評估啊，評估都騙你的！」蘋果的主力晶片廠副處長表示，這波疫情威力，猶如二○○八年金融海嘯，「可以生產的人少了一大堆啊，開工了以後，才能去找人組裝，（開工後）才只是一個剛開始而已。」

不過，我們詢問到各廠仍趁復工前，打電話給過年回家的勞工，問他們是否願意回廠上班。根據以賽亞調研調查，面板廠包括友達、群創和南韓樂金顯示器（LGD）各地的工廠預估，缺工率為三成到四成；其中，LGD山東煙台廠更高達七成，也就是十個人回家過年，有七個不會返回工廠。 為招工廠商祭重賞 千元開工紅包、補貼車票都用上

蘋果供應鏈高階主管透露，以往每逢過年後，勞工本來就會折損，要再招工，缺工率約為兩成左右。他認為，今年因疫情爆發，缺工情況將更為嚴重，缺工率可能拉高至三成到五成，初期產能利用率也只有原先的一半。

「我們比較擔心的就是勞工回來的比率，」廣發證券執行董事暨海外電子產業首席分析師蒲得宇表示，他們預估，各製造商的二月缺工率，約在百分之三十至四十，換句話說，「（各製造廠）大約會損失百分之三十的生產力。」

為預防接下來的缺工，各蘋果供應鏈無不出招因應。第一，運用現有人手。組裝廠如鴻海、和碩或是零組件廠如國巨等，就算在春節時，部分人力仍會留守，保持工廠運轉，該數量約為年前的兩成到三成。在全面復工前，各廠將先運用這群人，加緊趕工。

第二，分散產能。此波疫情，鴻海堪稱最大的「受災戶」，從湖北、河南、廣東、浙江、山東等封城或管制的省分，鴻海均有工廠，而且，有的省分復工日是十日（如浙江、山東等），有的在十四日（如湖北）。

不過鴻海主管指出，鴻海的優勢也在工廠分散，可調配產能。例如，鴻海在深圳觀瀾試量產新款iPhone，當鄭州量產不及時，觀瀾廠可以支應；而生產iPad的工廠在成都，也可轉作協助製造手機的基地。

不只是鴻海，其他如健鼎、台郡以及國巨等，都打算提高其他未受波及省分或台灣的產量，以抵銷衝擊。

第三，重賞願意返崗的勞工。「我們每年都有返工獎金，像這幾天不算放假給薪，回來還給你錢、你回來上班我出車票錢等，這可討論。」林修立指出，「過去很缺工，就會多下一點本。」

大多數的製造廠都會給「開工紅包」，紅包價格大約在人民幣兩百元至一千元間， 約等於廣州平均月薪的二％ 至一一％。科技大廠前主管告訴我們，嚴重缺工時，地方政府協助蘋果相關供應鏈製造iPhone，幫忙找遊民、解放軍到工廠趕工，時有所聞。 庫克也猜不透疫情影響 關全中國門市，用時間換取產能

不過，蘋果的主力晶片廠副處長認為，「整個大陸的demand（需求）一定會往下掉的啦！」手機銷售首當其衝，根據里昂證券預估，今年中國手機的銷售量，將比去年下滑一○％（見下圖），而iPhone在中國的第一季銷售，估計也將少一百萬支。

中國疫情擴散究竟有多大影響？連蘋果執行長庫克（Tim Cook）都猜不透。他對蘋果新一季的營收預估，高、低點竟差了四十億美元（約合新台幣一千二百億元），以往頂多只差一、二十億美元，此極為少見。

不過，全球因疫情動盪，從武漢肺炎第一起死亡病例一月九日開始以來，蘋果股價竟上漲三・八％；相對鴻海，卻是下跌四・八％，為什麼？

其一，蘋果不只靠中國一個市場。廣發證券指出，iPhone在中國手機市場的市占率僅有七％，而把電腦、平板等其他各產品加起來，蘋果的營收只有不到一五％來自中國，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並大膽預測，蘋果今年第一季來自iPhone的營收，依然維持年成長率近七％。

其二，蘋果並非只有iPhone單一產品。摩根士丹利表示，中國新冠狀病毒疫情反而讓蘋果的軟體服務（如App Store）搭上順風車。報告指出，截至今年一月底止，蘋果App Store的中國營收， 年成長率高達三二％；其中，遊戲收入成長更達三六％，創近兩年來新高，成為疫情下的「宅經濟」贏家。

但中國是蘋果最大的生產基地，庫克必須出手拯救鴻海等供應商。他對外指出，「我們當然也在著手減輕影響，以補足任何可能流失的生產缺口。」

庫克用的是「斷食療法」：他一口氣把中國四十二家門市全部關店，直到二月十五日。表面上，這是避免人群聚集，疫情擴散；但另一方面，此舉讓蘋果產品的銷量降低，給工廠足夠的時間恢復產能。

庫克斷食療法的「療效」，是否會起作用？蘋果接下來的新機是否因疫情而延宕？鴻海只要一日沒有完全復工，恐怕一日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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